刘隆答道:有之。实不瞒陛下,我父便是后主之孙,北地王刘谌先公之幼子也。当年被征西将军马岱救往西凉,遂继我先祖刘豹公之位,以为匈奴左贤王,北部都尉。
李雄以手加额,由衷赞道:如此说来,你父当为孤之叔父,你我本是兄弟之谊。如此,贤弟在成都歇息数日,可还报令尊赵汉天子,孤随后即发兵应之。
当即盛排筵宴,款待鲁王。
刘隆大喜,次日至昭烈帝庙上祭,复至武侯祠祭拜孔明先师神位,然后拜辞成汉天子李雄,率部从出汉中北上,回报父皇刘渊。
李雄送走刘隆去后,便欲大起成都之兵,北伐长安。
便在此时,黄门忽然入报:尚书令杨褒病故。
李雄深为痛惜,遂令厚葬,亲为致祭,以其子袭父之爵,拜为骑都尉。为杨褒治丧已毕,便令整修战备,厉兵秣马,欲从巴郡、汉中两路出兵北伐。
早有晋朝在成都细作闻之,飞马由汉中出关,报到洛阳。
晋怀帝闻报大惊,遂下诏命:升尚书左仆射山简为征南将军,加封督宁、益二州军事,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南镇襄阳;使刘琨、王浚引兵北上,以当幽并之敌。
字幕:山简,字季伦,河内怀县人,故司徒山涛第五子,西晋名士。
山简既奉诏命,便到襄阳任所。此时正值荆襄之地四方寇乱,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恐惧。山简却十分闲适,每出门嬉游,皆至习家池上陈设酒宴,动辄酒醉。
当时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阳谋生,朝廷下诏将流民遣返回乡,流民皆不情愿。前荆州刺史刘弘之子刘璠时为顺阳内史,于是招抚流民,江汉之民翕然归之。
山简心中怀恨,于是上奏怀帝,称刘璠收买众心,若被流民劫奉为主,为祸不浅。
朝廷准纳其奏,诏命刘璠为越骑校尉,将其调离荆州。荆襄之地自此大乱,当地人无不追思刘弘父子。
山简一封奏疏驱走刘璠,于是传令南中郎将杜蕤派兵遣送流民北归,限期出发。
因此一道檄令,引出数位好汉。先有京兆流民王如,早年曾任武吏,因遭遇战乱而流于宛城,深得流民依赖。因见山简驱民还乡,于是暗招壮勇,趁夜袭击杜蕤,将其击败。
其后又有冯翊人严嶷、京兆人侯脱,亦分别聚众攻打城镇,杀死县令,响应王如。
不过旬日,流民聚众达四五万人,皆举王如为首。王如遂自称大将军,兼司、雍二州牧,自称藩属于匈奴汉主刘渊,奉其年号。
王如由此在沔汉地区大肆劫掠,山简无力抵制,只能保守襄阳,政令不能行于州郡。
镜头转换,按下荆襄,复说并州。
永嘉四年,白部鲜卑及铁弗匈奴起兵造反,响应汉主刘渊西征之军,劫掠并州。
晋并州刺史刘琨急遣使者,携重礼再往代国,向穆帝猗卢请兵相助。穆帝遂遣侄儿郁律率骑二万往助,大破白部鲜卑及铁弗匈奴叛军。
晋怀帝闻报大喜,因此下诏,封拓跋猗卢为大单于、代公,并割陉岭以北马邑、阴馆、楼烦、繁畴、崞五县以赐之。
代国自此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圆可达数百里,疆域由此扩大。拓跋猗卢乃徙北地十万户以充五县之地,势力益炽。
同年秋,关东欠收,致京都洛阳饥饿困顿。
辅汉将军石勒兵锋所指,晋朝各处官兵不能抵敌,望风披糜。
怀帝接报,诏令太傅司马越:今天下扰攘,时局将近不可收拾。卿可急遣使节,速发插羽之檄,征召各郡诸侯之军,引兵勤王,前来救援京师。
司马越:臣惶愧,臣遵旨。
怀帝挥手,命其出宫安排,然后亲自书写诏旨,使承旨官誊写十数份,盖印用玺。
不一刻,司马越引十数名使者上殿,跪拜山呼。怀帝命将诏旨分赐众使,动情说道:卿等速往各镇传旨,当替朕告知各镇诸侯,今速来可救,迟则不及矣!
众使齐称遵旨,辞帝出京,驰檄四方。但诸侯接旨后皆不奉诏,拒不发兵。
檄文行至襄阳,山简倒是个忠臣,即派督护王万率军前去赴京救援。
王万行军北上,至夜驻于涅阳。众军连日奔走,疲倦已极,放倒便睡,更不设防。
睡至半夜,一片声喊,火光四起,却是王如率众前来偷袭。
王万自梦中惊醒,不及装束,在侍从簇拥下慌忙上马,引残众大败而归。
王如获胜,于是在沔、汉之地大肆抢掠,并引军进逼襄阳。山简只能据城坚守,不敢出战。至于再派兵赴京勤王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相持不过旬日,严嶷复引兵前来,相助王如攻城。
山简受逼不过,只得弃了襄阳,引败军徙至夏口驻扎。山简至此方悟刘璠之明,是自己屈赖了人家,此时也只得效其招纳逃亡之策,出榜安民。
檄文发出未过旬月,江、汉之民陆续归附。
当时江州刺史华轶字彦夏,不服琅玡王司马睿指令,司马睿使人告知山简。来使献上书信,山简看过,将来书示于左右。
部将皆进言道:何不发兵讨伐?
山简说道:某与华彦夏乃为旧友,为其不臣而憾。但若起兵伐之,岂非以故友之过,而为己建讨伐之功耶?此不义之事,我不为之。
诸将闻此皆都沉默,但暗自嗤笑:舍君臣公义,而顾及私交之情,实非为人臣之道。
镜头转换,按下荆襄,复说京师洛阳。
当时天下流民及诸胡并起,以致诸侯各自拥兵在镇,不救王室之危。东西两京残败,屡遭战火,宫中乐府伶人躲避灾祸,大多逃往沔、汉之地。
怀帝因而怀忿,使人持诏至许昌,责问太傅司马越之过。
天使既回,司马越急召部下群臣,商议此事。
将军刘舆进言:天子遣使来责殿下,必是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献谮之故。自太傅离朝,此数人并参机密,蛊惑天子。明公若不早图,他日恐为所害。
司马越沉吟:但此数人皆无罪状,何计除之?
话音未落,心腹潘滔接口:当今之世,若不诬人谋反,何以诛之?
司马越:此话说的倒是,便依卿言。
于是遂以谫除叛臣为由,离了许昌,引部下谋士并带三千甲士,浩浩荡荡开回洛阳。司马越既入京师,洛阳城中军民齐出,夹道而观。
中书监王敦观其气势,归府告于其父王乂:太傅此次回京,是欲来杀人也。
其父大惊问道:汝何以知之?
王敦:太傅向来专执威权,先用表请,而不许他人效之。今尚书犹以旧制以裁之,故说今负气而来,必有所诛。天子初为太弟之时,曾与缪播相善,即位之后,便委以心腹。帝舅王延、尚书何绥、太史高堂冲等人,天子皆私自重用,并未事先告知太傅,故此太傅怀恨在心。儿料太傅此次回京,必为诛此数人。
王乂摇头,表示不信。
话犹未了,忽见家人自外入报:太傅回京,便去各府抓人,欲在午门开刀行刑哩。
王乂急问:所杀何人?
家人回答:有缪播、王延、何绥、高堂冲。还有十数人,皆为其亲信,不知其名。
王乂又问:犯了何罪,便就杀了?
家人答道:监斩廷尉却是从咱府中出去的王廷,他对我说天子也曾如此问。太傅答道:“此十余人谋反,被臣侦知,故此回朝除逆。”天子陛下不敢再问,只是哭泣流泪而已。
王乂盯视其子王敦:此后使我家灭族者,莫非便是你耶!
王敦默然不答。
画外音:当西晋一代有两大世族,乃琅琊王氏及河东裴氏。王祥、王戎、王衍、王敦、王澄、王导、王绥、王玄乃王氏八杰,合称八王;裴徽、裴康、裴楷、裴绰、裴瓒、裴遐、裴頠、裴邈,则并称八裴。时论“八裴方八王”,其与裴瓒相对比者,便是王敦。
朝堂之上,天子泪痕未干。
太尉刘寔见太傅司马越无故大开杀戮,天子不能阻止;又见朝廷危乱连年,再无复兴之望,于是出班上前,向天子施礼:臣启万岁,为臣老矣。今既太傅还朝,臣请辞归乡。
怀帝:当此之际,卿岂可弃朕而去?休说此言,朝廷不许。
朝臣刘坦向与刘寔交厚,知其请辞本意,乃上疏谏奏:陛下,古之养老之道,以不与政事为优,不以吏役为重。今刘寔年纪老迈,陛下应从其所请。
怀帝无奈,只得从之,下诏准许刘寔以侯爵归就府第,起用王衍为太尉。
太傅司马越见天子重用王衍,出班奏道:今朝中政事多由殿省参议,则臣请宿卫禁军凡有侯爵者,皆宜罢之。将军何伦、王秉忠心王室,可使其二人引东海兵宿卫宫禁。
怀帝不能不从,只得诏准。
王敦见此,散朝之后便向太傅行贿,请求外镇于山东州郡。
司马越得其重贿,遂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令其出京就镇。
琅琊王司马睿闻之大喜,命人将王敦迎至建邺,深加宠信重任。王敦遂与王导同助司马睿,在江东树立威望,使司马睿渐获扬州士族拥戴。
太傅府幕僚潘滔闻知,向太傅进言:王敦到了扬州,专为琅琊王谋划,收揽江东士民之心。如此司马睿羽翼已成,必当为其叔父司马繇报仇。不如召王敦回京,然后图之。
司马越醒悟,于是便发矫诏,复征拜王敦为尚书,使与建武将军钱璯一同北返洛阳。
王敦本不欲回京,但因有钱璯奉太傅之令监视督促同归,不得不拜辞琅琊王司马睿及从弟王导,洒泪上路。司马睿依依不舍,亲为治酒饯行,至于流泪。
王导谓其兄道:某猜兄此行凶多吉少,途中宜多加防备,休步成都王后尘。
王敦诺之,遂与钱璯起行西去。行至广陵,钱璯果然举兵叛乱,欲杀王敦。王敦因时时提防,故提前得闻其谋,遂引亲军连夜逃回建邺,向司马睿告变。
司马睿得王敦复归大喜,授其为安东军谘祭酒,依旧留守扬州,不再使其回朝。
当时除却京畿诸郡,天下诸侯皆不听朝廷旨令,司马越无计奈何。
潘滔见钱璯谋泄,王敦复还扬州,又与尚书刘望合谋,诬陷青州刺使苟晞谋反,奏请太傅矫诏调其入京杀之,以谋其众,另委心腹镇守青州。
司马越从之,诏令苟晞进京,拜为尚书令。
苟晞奉天子诏令,不知是计,遂使苟纯把守青州,自引五百亲军上路,至于濮阳。
此时朝中因有苟晞好友林放,急遣使于路截住苟晞,告知潘滔阴谋,劝其休要入京。
苟晞大怒而回,上表请斩杀潘滔、刘望等人,又致书进京,宣布与司马越正式决裂,传檄各州郡,宣告自己历来战功,陈述司马越各种罪状。
镜头转换,按下苟晞,复说刘渊。
当石勒、王弥进军青、幽、冀、并之时,刘渊同时派子刘聪进攻洛阳,刘曜及赵固后继。
东海王司马越闻之,遂派平北将军曹武、将军宋抽、彭默等人迎战。两军交战,曹武等不敌刘聪,连战十合,最终大败于成皋。
刘聪乘胜而进,挥师迅速到达宜阳;复又分兵于其子刘粲,令率三万精兵出于蒲坂,对东西两京双面出击。
怀帝闻报大惊,急使人持诏到长安,令南阳王司马模引关中之兵,前往迎战。
南阳王奉旨,遂引关中兵迎敌,派牙门赵染守蒲坂,与刘聪军相拒。
赵染如何敢与汉军对阵?急向冯翊太守求援。然而太守以无兵可派为由,不应其请。赵染大怒之下,即率部众投降刘聪,复与刘粲合兵攻打长安。
司马模派淳于定前去抵御,淳于定反被赵染打败,几乎片甲不归。
此时长安城内众叛亲离,仓库空虚,军民无以为食。
军师祭酒韦辅见此,劝说南阳王司马模道:事急矣,殿下不如早降,方可免难。
司马模无奈从之,于是率领百官开城,于阵前投降赵染,自缚入营。
赵染踞坐于大帐,捋起袖子,手指南阳王鼻端,数落司马模罪名,状甚得意。直待骂够了,方将南阳王缚送到刘粲营中。
刘粲不论好歹,即命将司马模杀死,并赐南阳王妃刘氏给胡人张本为妻。
镜头闪回。司马模与刘粲决战之际,另派将军吕毅讨伐刘聪,在宜阳决战。
只经一合,吕毅便即大败,引兵远遁。
刘聪接连胜利,当夜大宴诸将,不设防备,被弘农太守垣延育设诈降之计乘夜偷袭,刘聪军大败而回。
刘渊闻之,身穿素衣前来迎接败师,再发士卒,复遣刘聪、王弥与刘曜、刘景等率精骑五万去攻洛阳,以大将呼延颢率步兵接应。
刘聪知耻后勇,谨慎用兵,于伊川南岸设伏大败晋军,乘胜进军,驻于洛阳西明门。
晋护军将军贾胤奉诏迎敌,转战于大夏门,乘夜而攻,斩汉将呼延颢,汉军溃败。刘聪南撤洛水构筑壁垒,驻宣阳门。
当时诸将咸至,刘曜驻上东门,王弥驻广阳门,刘景驻大夏门。
刘聪会合诸将,亲至中岳嵩山求神,令刘厉、呼延朗等留守大营。
东海王司马越闻报刘聪离营,即令参军孙询、将军丘光、楼裒等人率勇士三千,从宣阳门趁夜而出,攻入汉军大营,大败汉赵之兵,袭杀呼延朗。
刘聪闻报快马赶回,刘厉因惧罪投水而死。刘聪杀退孙询诸将,收拾败亡军马,一面表奏父皇刘渊求援,一面聚众商议今后行止。
王弥向刘聪进言:今我既然失利,洛阳又牢固非常,殿下不如回师,以图后举。臣请在兖、豫二州间招募兵士,收聚粮食,以待殿下复来可也。
刘聪听了,犹豫不定。此时败表奏至黎阳,汉帝刘渊看后大惊,急聚文武商议对策。
鲜于修之出班谏道:彼时臣曾夜观天象,并奏报陛下,需待辛未年时当克洛阳。今紫微垣临于河洛,其气尚且旺盛,不可更也。不如使世子大将军暂回,否则必败。
刘渊准奏,遂派黄门郎傅询赍诏,快马召刘聪等回师。
刘聪奉旨,即令各军陆续依次而撤。司马越派薄盛等率兵追击,双方在新汲大战。王弥军复又大败,于是整顿蒲阪防守,回到平阳。汉军已既败退,洛阳暂时得安,东海王更加侍功而傲,因思篡逆,要将天下诸侯不从己欲者遂个灭除。(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