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又没动静了。”
“孬哩孬哩,俺娘说接叫肥光返照,死翘翘哩!”旁观人里再度传来唉声。
“诶,小心脚,小心脚……”
三娃不知何时跑来凑热闹,他人小,又是用爬的,一路从人群外爬到里面,见那死人般的糙汉后也不怕,爬过去就把耳朵贴近糙汉胸口。
“嘿,三娃子啊!”
“别碰三娃!”
“听说人死不埋会闹瘟啊,三娃可莫要被瘟了啊!”
议论间,就有人想去抱起三娃。
三娃抬手道:“别动。”
继而他伸手摸摸糙汉肚子,眉头一皱,忙又扒开糙汉的嘴,顿时一愕。
“快来,人没死,你,最高最壮的,看什么就是你,把他抱起来,从后面,双手插过他腋下,这样绞过来……对对对,抽,狠狠抽,哎呀就是蹦,你蹦不动他,不会自个蹦啊……”
在三娃指点下,村汉从后抱起糙汉蹦了一阵,糙汉突然就呕出一口水,紧接着一条滑溜溜的尾巴从糙汉嘴里荡漾出来一小节。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
“快了快了,再蹦!”三娃叫道。
“没,没,啊,没力了……”村汉道。
“没吃早饭啊,回头到村口,我叫榆哥请你。”
村汉一听顿时来了劲,狠狠再蹦了几下,把糙汉跌得又是一呕,嘴里的尾巴又落出一节。
“呀,这人是把鳝鱼给活吞了!”
“哎呀,真是笨啊,吞的还是这么肥一条,不是找死嘛。”
村民又一惊一乍起来。
“他要呕不动了,尝试把鱼拔出来吧。”三娃叫道。
好一阵忙活,众人才将堵在糙汉喉咙管的黄鳝拔出。
“哎呀,他吐血了咋办?”
在黄鳝出来后,糙汉就不住呕血。
“没事没事,喉咙破了而已,回头整点药粉吹到里面,谁帮我把这厮扛回去,我叫榆哥请他吃面。”
“我我我……”
一下就有四个村汉跳出来,可怜也想蹭面的娃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将糙汉带到莫家,三娃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没大碍,才叫人给糙汉喂了口水,再弄点艾草灰用竹筒吹到糙汉喉咙里。
糙汉顿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哎呀,这都咳出来了。”
“只要不喂水,那这么容易咳干净,好了,让他休息吧,大家跟我吃面去。”
“好嘞。”
当即就有人抱起三娃往村口去。
到了小摊,三娃把事情一说,莫杵榆没啥反应,就把五人的面煮了。
三娃让莠儿摊了块饼,就边吃边爬回去。
他现在忙的要死,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
他没回家,而是爬到杨仝家,不一会儿拿出一块铁板和一把小铁锤,然后就往对门的贾亥爬取。
来到贾亥家后院,见贾亥正在制作小罐,边上的贾亥老婆在和泥,还有两孩子在筛选细泥。
现在的贾亥全家都给莫杵榆烧小罐,一个小罐两文钱,放市面也不便宜了,烧一天冷却一天,一窑能出上百个,就是说平均一天能挣到一百文。
贾亥去开荒一天才几文,二十文不到。
五倍收入,自然全家动员。
三娃一来便问:“坩埚烧好没?”
“三娃啊,还没开呢,也不知烧成咋样了。”贾亥说话间,如踩缝纫机般不停踩着一块木板。
木板由皮制传动带链接木齿轮,又通过两个齿轮将转动力提供给架子上的木盘,以此方便制作陶艺。
这个捡漏的设备是三娃设计,让榆哥交给杨仝制作。
它极大提升了小罐的匀称,只要泥巴水分控制好,再用木框裁定分量,一窑出来的罐子不敢说一模一样,肉眼已经很难分别了。
“你等等啊。”
贾亥把手里的泥坯做完,起身就去查看土窑温度。
经过一夜降温,土窑早已冷却。
贾亥用木槌凿开封口,里面用火砖板做隔层,砖板间摆满了小罐。
“可以啊,都出釉了。”三娃点头。
贾亥的技艺却有进步。
“就是这釉色不好,也不均匀。”
说着,贾亥先将上层的盖子取出,然后才是小罐。
他的老婆孩子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检查,并选出与盖子契合的小罐,之后还有一道工序,就是盛水,不漏也没裂痕,等于两文钱到手。
样子丑点或好些,这反倒是没讲究。
把外层的搬空,贾亥才钻进去,不一会儿就拿出一个跟小罐差不多大,颜色却是偏淡黄的石盅。
三娃伸手拿过来检查。
贾亥道:“你要这石盅作甚?”
“盖子和搅拌棒呢?”三娃不答反问。
“哦,马上。”
贾亥回头找了找,很快找出来交给三娃,又好奇道:“看样子没烧好,是不是王铁匠给的泥有问题啊?”
“不,很好了。”三娃满意的点点头。
“你要这东西干啥?”贾亥好奇问。
“玩。”三娃一笑,又道:“对了,这东西你可以少些大件,做成陶瓷匣钵,以后烧瓷器时,就把泥坯放里面,只要温度够,出来的就是瓷器了,当然,选泥很重要,这附近的泥不适合,要黏土。”
“榆哥教你的?”贾亥很是惊讶。
三娃转身边爬边道:“老神仙教的。”
“又来了。”贾亥苦笑。
都好久没听三娃子提到老神仙了。
回到家的三娃扫了眼又睡着的糙汉便不再理会,爬上炕,在炕桌上叠两块砖,将个小炉摆上,炉边套上陶管,管子另一头再套上竹筒,竹筒另一头是个推拉式的小风箱。
“终于可以开始了!”
三娃兴奋的搓搓小手,拿出火折子点上引火的木材,再放两块焦炭,这才开始轻轻拉动小风箱。
一阵烟灰飞去,焦炭燃起。
三娃将坩埚放入小炉,又在小炉与坩埚之间放满拇指头大的焦炭。
坩埚是炼金属用的,王铁匠家就有,不过太大,三娃想定制个小的,奈何王铁匠狮子大开口,榆哥又不在,王家姑娘没吊他,多半认为他贪玩,浪费榆哥的钱吧。
没辙,只能找贾亥和杨仝帮忙了。
打开一个木匣,里面用竹片分隔了很多材料,有石灰、制釉的碱灰、铜钱、石英、锈迹斑斑的铁片,一碗油和一小罐铁矿渣等,多半是从王铁匠家顺来的。
看着架势,没错,三娃要炼钢了!
大批量的工业生产想都别想,做点小件倒是没问题。
待温度上来,把生锈的铁片往火红的焦炭里一插,等铁片火红,三娃放开风箱,抓起火钳。
这火钳,也是三娃就地取材,用的是许氏新买的剪刀改造,头已经掰弯,把手绑上两根长柄的木棍。
他夹起火红铁片放入坩埚里,再用盖子盖上,通过盖子上的孔洞,观察铁片的熔化情况,又能将木匣里的材料当佐料往孔洞里洒。
一刻钟后,三娃已满身是汗。
突然,他停止吹风,再用布包着手,取下小炉的陶管,对准坩埚嘴口一边注氧,一边将搅棒从盖子孔洞伸入,搅棒铁水。
“差不多了。”
三娃跪直身体,把盖子夹到一旁火砖上,再夹坩埚将铁水导入一块泥坯中。
等半凝固后,三娃将半成品的钢片放到铁板上,用小锤开始敲打。
他这身体才五岁,也就最近吃得好,之前都饿成皮包骨了。
刚才炼钢忙活了半天,现在锤子没砸几下就累得不行了。
或许这声音吵到了对面的糙汉,他一个皱眉,醒了过来。
三娃见此,立刻招呼:“你快过来快过来,给我捶。”
可是糙汉却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三娃没好气的绕到炕桌对面,把小锤子交到糙汉手上,然后双手握着糙汉手腕,就想搬过去捶打钢片,可居然搬不动!
正在三娃无语又尴尬时,双手上的手腕突然举了起来,然后“噹”的一声,不轻不重的落在钢片上。
三娃见此心中一喜:“没白捡,这下工具人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