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老头能不能多留点口德,让自己多活两天,多喝几顿小酒啊!”
这老家伙没有老人样,得管。
“我打报告了,说自己开始犯糊涂了,申请结束返聘,但领导没批,他们说,人手不足,让我再干一段时间。”
薛小华自己也没想好是不是真要退。
“老薛头,你还在耿耿于怀罗钺铭的尸检报告?她有过堕胎,你在现场都告诉我了,我看报告里没有,就以书面报告为准了,也是我的疏忽。该给你打电话问问就好了。”
何志伟替薛小华承担责任,是想让他好受一点。
“算了,不说它了,但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们正在吃饭,就说你和嫌犯发生了枪战,有人员伤亡,我们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刚才你们的崔鹏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听说是铁砂弹,中了几颗?”
薛小华一改戏谑的口吻,认真地问。
“六颗!”
崔鹏代替何志伟回答。
“嚯,这不被打成蜂窝煤了吗?”
薛小华的嘴,消停不过一秒。
“有五颗没穿过!”
包扎伤口的警察说。
“打破伤风针了吗?”
“我们的急救包里没有破伤风针。”
崔鹏说。
“那还赶紧送到医院?”
薛小华带有埋怨的口气。
“救护车没到呢!”
崔鹏解释说。
这时,章一楠带着人,把箱子取回来了。她猛然看见,薛小华站在那里和何志伟聊天,心中发怵,有点不敢过来。
“这是章记者。”
何志伟这时已经都被包扎好了,他从车里站起身来,左袖子都已经被剪开了,左臂也被绷带悬挂在脖子上了,头上也被纱布包裹着,活脱脱的伤兵。
“这是薛神医。”
何志伟站在那里做着介绍,看两个人都很不自在,何志伟又补充一句:
“你们见过!”
薛小华勉强点头示意,他不是社恐,但他不喜欢与人接触,尤其是记者。他从不主动与人握手,天天摆弄死人的手,会让人心存忌惮。
章一楠也是勉强点头,她不敢与薛小华握手,她就是不敢。
而且看着薛小华就心里发怵,靠近都不敢,在她的眼里,薛小华就是鬼面判官。
那天,看见他摆弄罗钺铭的伤口,让她瞬间崩溃了,今天晚上的这些车灯的光线更加昏暗,比那天更加昏暗。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今天人多。
“大记者,您今天不偷拍了吧?!”
薛小华故意揭短。
“这次不用,作为亲历者,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录制视频。”
章一楠说得有些骄傲,但实际上,她是没敢隐瞒,这老头拿着自己的生死薄一样。
“啊,武局答应你了。”
何志伟惊到了,她也在秘录视频,这样就非同小可了。
“我真不是女警,在执行你们的任务,新闻调查才是我的职责,尉迟文號要求我这个记者和你同时都在场,是源于对我们的信任,刚才在他办公室,我已经把那些文件传到报社了。”
何志伟这才注意到,章一楠今天戴在手腕上的东西并不寻常的电子表,更不是自己送的机械表。
这都是在玩什么游戏?
无间道?
盛豪集团谁都不信任,可以理解,但章一楠横插一脚,还没告诉自己,就有些问题了。
“啊!怪不得你刚才查看账本,尉迟文號也不制止你呢,原来是你们商量好了啊!”
何志伟终于知道,自己绝对是很好用的工具,豁出性命,一直都在忙着给他们做嫁衣。
章一楠说的没错,她不是女警,也不是协助自己办案的特情。
即便如此,自己也无权阻拦章一楠的调查。
“你有工作,我也有工作啊!”
章一楠没想到被薛小华随嘴一问,自己就秃噜出来了,她没懂自己,怎么这么怕薛小华,他不是拿着生死簿的判官啊。
对于何志伟和武局,她没有愧疚,尉迟文號同时求助于记者和警察,自己就不是欺骗。
“这不是你们队的案子吗?怎么没见你们的人呢?”
薛小华看他俩为自己的话,就心生龃龉,他也觉得没意思,他就岔开了话题。
“这是追逃专案,刚才指挥车通报,专案组侦查员走冰过河的时候,有人落水,武局让我们拉警戒,保护现场,他们绕道过来。”
崔鹏解释着说。
“这要等一俩个小时啊,他们不来勘查,我也动不了尸体啊。我还有一个现场,与其在这耗着,不如晚点再过来。”
说完,薛小华扭身就走。没走多远,他接着喊道:
“小尾巴,不行就别等救护车了,赶紧上医院,铁砂弹上有铁锈细菌,别破伤风感染了!”
“对,赶紧去医院!”
章一楠看着薛小华走了,人也自信不少。
“要不要等武局?”
崔鹏问,他是替何志伟着想,舍命保护了证据,抓获了嫌犯,凯旋时刻,能接受武局的祝贺,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等救护车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何志伟觉得自己沉淀了很多,真正的荣耀也许并不在于形式。
一切随缘,虚幻的梦再美,也美不过生命。
自己开枪的瞬间,才是他这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刻。
没有杂念,一击毙敌,是他唯一本能!
推到赖猴子,保护章一楠,没有任何功利之心,那一刻,他胸无杂念,无私无畏。
何志伟仰头看了看冬日的夜空,繁星闪烁。
他张大了嘴,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即使呛到肺,他还是在心里喊了一句: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