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大家便看到,已经‘瞎’了后的严冉儿,颇为准确的拿起狼毫笔,伸向砚台,沾点了几下,再提起。
有几个眼尖的,分明看到那笔毫依然洁白,根本没有染墨,却出于看热闹的心态,并没有出言提醒。
而严冉儿毫无所觉,一手提笔,一手端起砚台,款款走到了屏风后面。
这又是大出观众意料,不过都以为严冉儿是打算写好后,再翻过来给大家看。
屏芯纱绢很是薄透,在灯火中,即便是正面的观众也能隔着屏风看到严冉儿的一举一动,还有几分烟雨蒙蒙的美感。
其实纱绢不比绫帛,并不是书写的好载体,毕竟吸墨性略微差了一点。
严冉儿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既然还如此选择,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别人也没有多事去提醒。
她静立了一会,不知道是在酝酿,还是在确定方位,
观众们莫名紧张起来,呼吸都放缓了不少,随即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再挥笔直书。
笔触如飞,严冉儿的身姿也仿佛起舞一般。
然而,越来越多人发现,笔过无痕,纱绢上连一点墨都没有留下。
“哈哈哈,请原谅在下的不厚道,方才便发现严行首笔上没有沾墨……”
“没有沾墨?那不是写了个寂寞?”
“这,不是吧,就算方才看不见砚台,没沾到墨也情有可原,可后面砚台就在她手上,还会沾空?”
“是啊是啊,怎会如此奇怪?还是说,砚台里没有墨?”
“该不会是严行首故意的吧,用滑稽逗大家一乐……”
“呵呵,其实即便不是,也是无妨,大不了重新再写一次嘛。”
人声鼎沸,按理说,严冉儿肯定也能听到一些,可她却无动于衷,丝毫未见慌乱,依然循序渐进地写着。
如此一来,台下观众也都渐渐觉得她应该是故意的,都十分轻松的笑了。
总共也就五十多个字而已,花的时间并不多,严冉儿很快便停了笔。
台下有人大声调侃,“严行首,你莫非写得是无字天书么?可惜我等凡夫俗子,无法参透啊。”
严冉儿摘下厚厚的麻布,俏皮回应道,“奴家倒是想做仙子,奈何尘缘难了呀。”
周诚济大笑,“哈哈哈,严行首如此淡然自若,看来并非失误,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咱们还是没看到燕王大作啊。”
“判官稍等。”
严冉儿嫣然一笑,走到书案前,拿着几个小瓷瓶一阵鼓捣,接着捧着一个圆鼓鼓的布包走回屏风后面。
随后,她猛然扬起布包,一大团粉尘升腾而起,将屏风和她一起包裹在内。
严冉儿在烟雾弥漫之中旋转跳跃,看起来,真如腾云驾雾一般。
当然,要是换了一个丑人如此,那就该叫做灰头土脸。
云雾渐渐消散,严冉儿便开始轻轻叩打屏芯纱绢,又激起一阵弥漫。
观众们不明所以,又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会。
尘埃落定,这才有人发现了屏风之上出现异常,“呀!有字了!”
人们纷纷定睛看去,纱绢上果然显出数十个秀美的行楷,在灯火映照下,金中带赤夺目耀眼。
周密又站了起来,朗诵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读完,他却感到疑惑,“这是新词牌?好像也不对啊,更像是小令,不过意境甚美,且真挚自然,纯乎天籁,与易安居士的声声慢颇为相近,开头处连用‘思’字三次,结尾处连用‘时’字四次,连环重叠,写法大胆而自然,颇得本色之趣,不假辞藻而墨花四照,佳作!佳作!”
严冉儿福礼致谢,“周衙内大才,这确实是燕王殿下新创,名为折桂令。”
周密点点头,“据闻燕王凡事都偏好创新,作此小令倒也不稀奇,不过,严行首这书写之法,也是令人耳目一新!”
“说来不值一提。”严冉儿故作谦逊,“想必大家也看出其中门道,其实,奴家是以蜂蜜为墨,写完之后,再撒上金粉、胭脂、珍珠粉混成的粉末。”
确实,观众也猜到了一些,这时更是恍然大悟,其中确实没什么神奇,所用材料也都是女儿家用于梳妆的物品,关键是严冉儿这份灵巧的心思。
许多东西,说穿了一文不值,但不影响人们对开创者的欣赏。
这时,突然又有人惊觉,“哎呀,严行首了不起啊,那些字,是反写的!”
其他人也跟着醒悟过来,是啊,她是在屏风后面写的,若是正常书写,那从正面观众的角度看,字应当是反的。
这就很利害了!
虽说算不上什么绝技,因为很少数一些雕版工匠也能反写,不过他们更多是临摹。
若是用心去练,或许很多人也能做到反写,可这又没什么实用价值。
不管怎么说,严冉儿这字虽然是反写的,体现出来的书法水准却依然很高。
再加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评判们也不好意思不给好评,于是,严冉儿这轮也得到了五上,稳入前三。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轮,也就是最终决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