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王旭的雷俊，不在苏州外围多停留，继续追击大空寺方丈绝相和尚与空桑大巫欧红成。</p>
两人分不同方向遁逃。</p>
论及速度，都不算特别出众。</p>
只是外围还有其他大汉修士，雷俊便也不同时张开两重大乘道景分别摄拿。</p>
通过浩然玄圭化道家法力为儒家浩然气，他的大乘道景仍似经学大儒家国天下一样半张开，追向欧红成。</p>
难得空桑大巫露面，雷俊更倾向于拿住这个目标。</p>
欧红成被“家国天下”摄拿，断了去路。</p>
可惜雷俊没能将之生擒活捉。</p>
最后关头，这空桑大巫竟然狂嚎着身体自动四分五裂。</p>
漫天血雾中，夹杂着大量诡异黑气。</p>
雷俊仔细小心应对，才不给对方从内部沾染他“家国天下”的机会。</p>
眼见欧红成亦非自愿，雷俊心知这是空桑中另有强者，早就在欧红成体内下了巫术禁制。</p>
如此手段，恐怕九重天大巫也不足以做到。</p>
极可能是先前令东阳山人王旭身中巫王降的存在。</p>
手段倒是颇为狠辣，就是不知大空寺方丈绝相和尚那边是否相同情况？</p>
但这趟倒是可以确定，大空寺同空桑大巫有关。</p>
大汉人间当前种种异变，背后也都有空桑大巫手笔谋划。</p>
并且，如果雷俊没有看错的话，欧红成的巫术传承，应该是空桑天京一路。</p>
雷俊静心思索的同时，脚下不停，继续前行。</p>
令叶氏、李氏、王氏心情复杂的是，他没有重回苏扬之地，而是直接北上。</p>
欧阳靖远和方骏眉得以随行。</p>
江南战场上，绝相和尚负伤而走，战局立刻扭转，大汉修士开始反攻，大空寺僧人则开始遁逃，只剩下些凶顽大妖不甘心离开，但也唯有且战且退。</p>
大汉修士开始大面积收复大江以南失地。</p>
雷俊化身而成的“王旭”，则径自前往大汉皇朝国都长安。</p>
不过，他首先去的地方不是长安城，而是距离长安还有些距离的华阴。</p>
在这里，有一座行宫。</p>
大汉皇朝名义上的天子，项成元，当前在这里。</p>
作为东宫代表的欧阳靖远，安静等在行宫外。</p>
方骏眉则在头前带路，请东阳先生入行宫觐见。</p>
行宫奢靡，“王旭”视而不见。</p>
游园中，一群乐工伶人正在表演戏曲，这时因“王旭”到来，纷纷退下。</p>
“王旭”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凉亭中一个中年男子身上。</p>
对方衣着随意，神态慵懒，但山河国运龙气加身，不难令人确认，这便是当今汉皇。</p>
“陛下。”方骏眉当先行礼：“东阳先生到了。”</p>
汉皇项成元随意地摆摆手：“方爱卿先退下吧。”</p>
方骏眉依言告退。</p>
“王旭”负手而立。</p>
汉皇项成元同他对视片刻后，先问起：“听方爱卿奏报，先生多年不履人世，乃是为了调养身体，至今仍未大好？”</p>
“王旭”平静言道：“因为空桑巫门中人。”</p>
汉皇项成元微微沉默半晌后，身体有些虚浮，起身无声向“王旭”一礼。</p>
“王旭”并不意外的样子：“陛下亦受空桑巫门所扰。”</p>
汉皇项成元闭口不语，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向“王旭”的视线中，除了感谢外还有少许羡慕与钦佩。</p>
“王旭”言道：“陛下无需客气，昔年机缘巧合，王某亦不曾料到，空桑中人谋划如此之深。”</p>
到如今，他已然明白，昔年颇有贤名的汉皇项成元，为何突然昏聩。</p>
对方发生变化，与当初东阳山人王旭突然避世断了音讯的时间节点颇为接近。</p>
多半便是汉皇踩了空桑巫门中人的大坑。</p>
东阳山人王旭阴差阳错之下，坏了对方的好事，但自身也因此早亡。</p>
得他相助，汉皇项成元躲过一劫。</p>
但没能完全躲过。</p>
此后种种消极表现的背后，是他在辛苦对抗空桑巫门带给他的后遗症。</p>
因为巫门咒术的诡异霸道，相关苦果，他还要一个人承受，难以对人言。</p>
既是为自身，也是为听者。</p>
哪怕现在对着同病相怜的“王旭”，汉皇项成元同样要谨言慎行。</p>
对于“王旭”，汉皇除了感谢昔日相助之情外，同时还羡慕和钦佩对方可以免除后患困扰，能针对空桑，畅所欲言。</p>
……当然，事实上，他不必羡慕。</p>
真正的东阳山人王旭，同样没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p>
而能让项成元和王旭这等高手，还吃如此大亏，相信在空桑中也唯有九重天之上的存在，方能做到。</p>
并且，多半不是初登九重天之上，而是似须弥中善智慧尊者一样，实力非凡。</p>
不过因为当初天地大劫和其他或这或那的原因，对方坑了汉皇，反击东阳山人之后，情况应该也不顺心。</p>
否则不至于等了这么多年后，方才卷土重来。</p>
此外……</p>
“陛下这些年来，可有赴龙虎山一行？”</p>
“王旭”目视汉皇问道。</p>
汉皇项成元颔首：“去过，但龙虎山那位老祖，自身似也有不妥，虽为朕谋划镇压诅咒，但终究没能将之彻底祓除。</p>
此前大唐天师府一脉席卷大同再入我大汉，龙虎山整体隐入太清度人洞天内避而不见，想必是相同缘由。”</p>
他招待“王旭”落座，接续说道：“须弥中虽有佛门尊者，但同样令朕有些顾虑，是以并未前往求助。”</p>
项成元目光落在“王旭”身上，“王旭”面色不改，微微摇头：“医人者难自医，反之亦如是，王某能重见天日，亦有几分机缘巧合在其中，却难以帮上陛下。”</p>
项成元轻叹：“先生说的是，朕明白。”</p>
“王旭”则话锋一转：“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已经想到了，对吗？”</p>
方才那些乐工伶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有修为在身，甚至修为不低。</p>
而他们，都是巫门中人。</p>
项成元被“王旭”点破，神情平静，轻轻颔首，然后击掌。</p>
一個女子从外走进来，先向汉皇行礼后，再转而看向“王旭”：</p>
“东阳先生当面，空桑地都弟子尘嚣有礼了。”</p>
“王旭”不语，只静静注视她。</p>
尘嚣答道：“有些话，因为咒术的关系，我不方便言明，望东阳先生见谅。</p>
我所能说的是，空桑中当前分作两脉传承，一脉名天京，一直在积极谋划。</p>
如果他们功成，则我辈地都中人将不免被奴役或身死的局面，故而我们一直相助陛下予以宽解。”</p>
“王旭”微微颔首。</p>
他看着汉皇项成元，忽然问道：“陛下如果褪去天子帝王术的加持，一身九重天修为，是我儒家，还是巫门？”</p>
汉皇沉默片刻后，叹息道：“朕学文武皆不成，致有今日之祸。”</p>
他抬头看向“王旭”，言道：“此间事，还请先生代为守密，以免流言四起，动荡河山。”</p>
“好。”</p>
“王旭”先应下，然后问道：“东宫那边可知情？”</p>
汉皇项成元：“璟儿知道少许，不过以他才智，料能猜出大半。”</p>
“王旭”点点头：“我稍后亦要入长安宫中走一趟。”</p>
汉皇问道：“晚些时候，先生可是回琅琊？”</p>
“王旭”言道：“眼下无心回去，待将来再说，闭门久了，终于可以透透气，大好河山广阔，我重走走，四方看看，也顺道再查证一番巫门相关事，陛下无需费心找王某，空桑之事，王某亦会随时关注。”</p>
说罢，他同汉皇告辞。</p>
方骏眉依汉皇命令进来，陪同东阳先生出去。</p>
汉皇面上流露出掩不住的疲惫之色，靠坐在椅中。</p>
尘嚣在旁轻声道：“他戒心很重，并不全信陛下之言。”</p>
汉皇没有回答，双目闭合，靠坐在椅中，已然微微发出鼾声。</p>
…………………</p>
离开华阴行宫，雷俊下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大汉都城长安。</p>
欧阳靖远早已做过通禀。</p>
汉太子项璟在东宫设宴款待雷俊化身而成的“王旭”。</p>
宴上一切如常。</p>
待晚宴过后，汉太子屏退左右，先向“王旭”一礼：</p>
“多谢先生昔年出手，相助父皇，否则结果可能不堪设想。”</p>
“王旭”平静问道：“关于空桑的事，殿下知道多少？”</p>
汉太子项璟摇头：“大都是些零散传言，经验证者少。”</p>
“王旭”言道：“他们已有卷土重来之意，但具体方略，当前尚不明朗，我虽有意擒拿空桑大巫，但对方自我了断，没留下确凿线索。”</p>
汉太子项璟：“巫门之术素来诡异霸道，先生不必耿耿于怀。”</p>
他向“王旭”求证：“之前得到些许消息，空桑大巫亦分作两脉，分别称天京，地都，先生对此怎么看？”</p>
“王旭”摇头：“线索仍少，谁敌谁友，不宜妄下断言，便是两脉暗中合力，亦不无可能。”</p>
汉太子项璟皱眉沉吟：“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这样一来，父皇那边……”</p>
他抬头看向“王旭”：“不知先生接下来，准备驻留何方？”</p>
“王旭”的回答，和先前给汉皇的一样。</p>
汉太子项璟自是有些失望，但对“王旭”这等人物，谁都无法强留，唯有礼送对方离开，并希望对方能常回关中。</p>
项璟本人接下来，即将动身北上，震慑蠢蠢欲动的异族单于。</p>
离开长安后，东阳山人王旭身披蓑衣，身影便消失在朦胧烟雨中。</p>
欧阳靖远，还有从华阴行宫过来的方骏眉目送对方离开，面面相觑，然后错开目光，一时间皆无言。</p>
心情复杂的不止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