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大家不要乱。”
车天翔毕竟是内宫混上来的,城府和见识都是有的,只是胆子小得很。
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怂越可能没命。
于是壮着胆子上前,摊开手安抚即将炸锅的关宁军。
“咱家只是来传旨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别找咱家呀!”
车天翔有些失了分寸,这番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了。
不过在这种时候,倒也无伤大雅了。
这话根本传不到崇祯的耳朵里,此时军营内十分嘈杂,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北镇抚司指挥使都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更别提那些关宁军士卒了。
“发军饷!”
“还有战后斩首的赏赐呢?”
“说一套做一套,叫我等如何信得过朝廷!”
李顺祖藏在人群中,一会儿的功夫,倒是把广渠门之变的脉络梳理清楚了。
其实大部分关宁军这时候闹事的原因,不全是因为袁崇焕要被抓。
首先是崇祯答应好的军饷没到位,其次保卫京师浴血奋战的赏银朝廷也没给,这才寒了人心。
而且现在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关宁军虽然闹得凶,但出来喊的基本都是大头兵,关宁军的主要将领到现在还没一个露面的。
别提袁崇焕和祖大寿这两个一把二把,闹成这样了,能叫出名字的关宁军官,在这种即将兵变的时候,竟然十分默契的全都消失了。
这么大的乱子,这些带兵的不可能不知道。
这不可能是巧合,只会是提前商量好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很有可能这些大头兵,是被某些人当枪使了。
想到这里,李顺祖的嘴角勾勒起些许弧度,心里有了主意。
不过这种一定会得罪人的差事,最好还是先别当那个出头鸟。
平定兵变是别人的事,李顺祖对这种浑水没有半点兴趣。
眼见人群的叫嚷愈演愈烈,车天翔没了主意,被关宁兵逼的连连后退。
“宋指挥,事已至此,你给出个主意。”
“若能平定此乱,咱家回到内廷,一定在陛下面前替宋指挥美言举荐。”
自从魏忠贤被查办,厂卫里能办事敢办事的基本都被废了,现在就是个摆设。
宋付虽然是实权的北镇抚司指挥使,但却不是凭能力上来的,他能上来,还和外朝的东林老爷们有些关系,所以没办过什么大案子。
他也正怕得要死,更担心事后背锅被崇祯皇帝拿出来安抚人心。
想了半晌,宋付这才一转头,看向南镇抚司的队伍。
内廷来的公公老子招惹不起,还怕你们这群南镇抚司的废物不成?
“冯指挥,卫所军匠一向是你们南司统管,对付此事你有经验。”
冯亮祖闻言一愣,太极推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有个屁的经验,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平时也就是个混吃等死,哪会处理这种兵变。
虽说两人都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北司和南司却有天壤之别。
南司原本设立,是监察北司办案,但时至今日,早已成为北司的附属机构。
冯亮祖这个指挥使,在南司可以当土皇帝,放在北司,不过是宋付的跟班下属。
见到两名上官怒目而视,冯亮祖也知道这一趟是非去不可。
不然就算不死于乱军之下,以后也不用在锦衣卫混了。
他上前一步,关宁军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而来。
冯亮祖被雪亮的刀枪吓了一跳,连忙又退回去,一个恶毒的想法油然而生。
“车公公、宋指挥,我有一策。”
两人神情一振,连忙异口同声的道。
“快讲!”
“冯老弟有什么良策?”
冯亮祖转身,指着站在锦衣卫最前面的李顺祖。
“这李顺祖,乃是辽东李家的直系,李成梁重孙,李如松长孙。”
“李成梁前后御辽三十余载,战功赫赫,其有九子,都是总兵、参将一级的高官,被建奴称作李氏九虎,又喜欢到处结姻,李家多年开枝散叶,辽军中的不少将官,都与李氏有些渊源。”
宋付听得直皱眉,不耐烦的说道。
“本官现在不想听李家这些陈芝麻旧谷子的烂事,你只说如何解决关宁军兵变!”
冯亮祖见上官起了意,心中愈发自信,满脸坏笑。
“如今事已非我等所能掌控,何不借李氏旧威,平定此祸?”
“再不济,也可让这李顺祖拖延些许时辰,小的派人回去搬请救兵,好控制局面。”
冯亮祖满脸阴鸷,于他而言,这是完完全全的好事。
以李顺祖那条咸鱼的能耐,不可能有那个本事平定兵变,到时候什么屎盆子统统扣过去就是。
就算没能借此事除掉他,也可以让这李氏子弟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方才在南司的场子也就找回来了。
宋付闻言眼珠一转,觉得倒是这个理。
李如松死后,李氏便没有什么出名的后生。
李如松长子李世忠战功平平,其子李顺祖恩荫南司指挥使以来,更是一件漂亮事没干过,说李家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丝毫不为过。
过了三十多年,辽东早已物是人非,李家如今在辽东还有多少威望还很难说,让李顺祖去安抚这些关宁军是假,方便推脱责任才是真。
而且上面之所以把李顺祖安排到南镇抚司这块“风水宝地”,也是有考虑的,正好借机再敲打李家一番,给上面表表忠心。
车天翔和宋付对视一眼,两人很快在心中达成共识,随后给了冯亮祖一个眼色。
这种事,自然用不着他们亲自下场。
“为什么让我去?”
听到冯亮祖的话,李顺祖满脸吃惊。
好好的吃瓜群众当着,怎么突然成主角了。
冯亮祖冷冷一笑,面对李顺祖,方才在关宁军前的唯唯诺诺全然不见,色厉内荏的道。
“这是车公公和宋指挥的意思,你去还是不去?”
李顺祖微眯双眼,扫了不远处的二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