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冯亮祖使的奸计,想害自己的命。
平定兵变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要涉及到袁崇焕问题,这是个里外不讨好的烫手山芋。
就算自己成功平定了关宁军的这次兵变,可一旦后面关宁军再闹起来,以历史上明朝那些文官的嘴脸,肯定还是要拿自己问罪。
看向冯亮祖,李顺祖的神情逐渐阴狠下来。
这个狗东西,还真是睚眦必报!
老子越是不想生事,他越是没事找事!
幸亏老子知道历史上这场兵变没闹起来,不然还真的要成替罪羊!
没闹起来,那便没什么好怕的,按照历史上袁崇焕的处置方式,来一个照葫芦画瓢渡过眼下难关再说。
至于日后会引起什么蝴蝶效应,李顺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李顺祖微瞥一眼满脸得意的冯亮祖,随后缓步上前。
“发军饷!”
“还有赏银!!”
关宁军呜呜泱泱,刀枪不断被举到半空中,闪烁出寒光点点。
李顺祖的衣服很好认,在场的众多锦衣卫都是身着华丽锦服,只有他是身着便衣。
当然这是冯亮祖的一厢情愿,他是特意没有告诉李顺祖,有意羞辱,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关宁军不像细皮嫩肉的京营子弟,都是精壮的汉子,个顶个的大老粗。
李顺祖将门出身,又有南镇抚司正三品指挥使的官身,却一身朴素,看在他们眼里反而显得亲切。
一名校尉举起手,站在众人眼前。
“弟兄们,都住了!”
“我认识他!”
这兵士来到李顺祖面前转了一圈,仔细观看,然后高声呼喊。
“这是李帅长孙,如今辽东李家的长子!”
“让他说句话!”
万历二十六年,李如松率三千辽东铁骑轻装捣巢,却被蒙古数万骑兵围困于抚顺浑河一带,力战身亡。
至今崇祯二年,足有三十余载。
在场的关宁军兵都是辽东本地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有父兄在早些年曾追随李如松南征北讨的。
李顺祖的长相不算帅气,却很好承袭了李氏一门身姿挺拔的优良血统,站在人群中的辨识度很高,关宁兵们多半也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没等说话就被认出来了,李顺祖心里有些诧异。
看来辽东李氏虽已没落,但旧威仍在!
那名兵士走上前来,眼神中虽有尊敬,但更多的却仍是对朝廷的不满和愤恨。
“弟兄们看老帅的面子,让指挥来给评评理!”
“弟兄们从宁远千里奔袭勤王,在城外与那些奴兵以命搏命,朝廷不给赏赐和军饷也就算了,现在连城也不让进,实在是被逼的没活路了!”
那兵士说完,底下关宁军顿时一个接一个的叫嚷起来。
“王二哥被北镇抚司抓走了,还说不给五十两银子不放人!”
“彰义门提督领京营兵克扣我弟兄治伤的军需,今日已有十余人伤重死难,谁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没死在战场上,却要在京城脚下受罪而死,是何道理!”
“我辽军本是奉诏勤王,却在京城备受凌辱,还请指挥看在老帅的面子上,给弟兄们求个活路!”
周围各营的关宁军兵骂不绝口,人头攒动。
以往在历史上看,此事是因为袁崇焕被执,关宁军才犯了众怒,然后辽军大将祖大寿愤而起营东溃。
如今李顺祖身处现场,却发现根本没那么简单。
史书上只言片语,很多细节似乎都被有意略过。
袁崇焕被执,只是一个导火索,辽军与京军早有嫌隙,怨声载道。
克扣物资、无故抓人,双方甚至在城门处大打出手,这些情况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彻底解决此事,就得从根本上下手。
虽然李顺祖知道关宁军今天不会动手,但现在这个场面,却还是比后世电视剧刺激多了。
要说毫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李顺祖双目微凝,壮着胆子上前,挨个视察他们的状况。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军兵们自发让开了一条道路,把李顺祖圈在里面。
冯亮祖也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见到李顺祖消失在视野里,更是十分疑惑。
他正想上前看看,一名军兵转头瞪了一眼,立刻又把他吓了回去。
走了几步,李顺祖顿足停在一人身前。
这名军兵眼睛上缠着绷带,从绷带下去有一道干涸的血迹,顺着脸流到脖子上。
李顺祖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只见到这名军兵的腿上绑着绷带,绷带上渗出血丝,浑身也是多处带伤,但手上依旧紧握着战刀。
这些军兵,多半都有不同的轻重伤势,但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在京城脚下,这本不该发生。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李顺祖微微一叹,感慨于这个时代壮烈的白刃战。
场面寂静如斯,似乎都在等着发话。
李顺祖渐渐下定决心,穿过人群,快步走到高台上,双目微凝。
“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过的不容易,不远千里入京勤王,和建奴浴血奋战,却没有军饷,也没有赏赐,这的确是朝廷做的不对。”
“车公公、宋指挥,这次的事,我说话能不能算数?”
随着李顺祖的话,一众关宁军纷纷将目光对准了身后的两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哪还敢不同意?
车天翔和宋付都没有任何犹豫,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见这两个钦差已经首肯了,众人这才放心。
李顺祖在台上踱步,噌地一声抽出佩刀,稳稳插在脚下的木台之上。
“我李顺祖,以辽东李氏的名誉起誓,一定给大家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