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礼数不能废,赵乔年还是长揖到底:“下官赵乔年,在此恭候魏爷大驾光临。”
“哈哈,好好好,”魏进忠显得十分高兴,拉起赵乔年的胳膊,就要登车:“来来来,做俺的车,一起进城。”
赵乔年受宠若惊,推拒似乎也不好:“这……诶诶,魏爷先请,先请,”半推半就还是登上了魏进忠的马车,一道进了城。
府衙在城东北,五楹门脸,中门洞开。魏进忠在大门前下了车,跟着赵乔年也跳下马车。
又有两顶板轿停在大门旁,赵乔年伸手请道:“魏爷请上轿。”
“赵知府请,”魏进忠客气一句,随后两人上了轿。
两顶轿由中门进,之后仪门、箴石亭,上甬道,正北大堂,板轿穿堂而过,又到川堂。轿未停,再往北去,乃后堂,甬道两侧,皆是衙署一众官员,跪于两侧,待轿经过,齐齐叩拜。
魏进忠笑眯眯地,在后堂须弥台上下了轿,跟着是赵乔年。后堂乃知府处理要务,会见私客之所,两人又先后步入后堂。
赵乔年道:“魏爷请上座。”
魏进忠也不客气,坐了上首左位,随后赵乔年坐于右位。
茶上来,两人饮罢一巡,赵乔年方寒暄了几句,魏进忠则一一应道。随后赵乔年再让一府官员,先从佐贰官起,挨次进堂叩见。
一番礼数走完,已过半个时辰,这才进入话题。
魏进忠先问道:“周于德可在否?唐守钦可到否?还有那杨镐呢?”
赵乔年回道:“周总兵之前在巡视青州左卫,若魏爷招他,想来明日既能到州府,唐兵宪据说已在赴任路上,三日内应该可到任。至于杨抚台,恐还需等上些时日。”
魏进忠颔首,
赵乔年又道:“魏爷这一路也舟车劳顿,下官已在本府后宅收拾出正屋三间,供魏爷安顿。先歇息一日,待明日再说公事,您看如何?”
魏进忠对赵乔年的安排还算满意,遂应道:“如此甚好。”
翌日大早,魏进忠还在后宅用膳,就听周于德已到府衙,在前面候着。
魏进忠并未急着与之会见,只是交待等辎重到达青州之后,再具体商议。
又过三日,位于南门内稍东的兵备道署衙有消息传来,说兵宪唐守钦人已到任,即刻赶来府衙。
与此同时,陆运的辎重及五只大箱也陆续抵达州府。赵乔年正着人将这些沉重的辎重运进后堂西面的军器库贮存,五只大箱则放进了府衙银库里。
而后堂之中,周于德和唐守钦已在堂上等候,二人于下首西面挨次就坐,赵乔年亦在下首位东面就坐。
魏进忠迟了半个时辰,人未至,笑声先至:“哈哈哈,魏谋来迟,诸位久等啦……”伴着话音,魏进忠已跨进堂中。
他视线扫过一遍,脚步并未停顿,便朝上位走去,一撩官袍下摆,遂大大咧咧坐下。空出右边一座,明显那就是给巡抚留的位置。
这之前,周于德、唐守钦二人正聊着话,显得颇为熟络。其实二人并不认识,但周于德是绍兴人,而唐守钦由浙江右参政转任山东右参政,这层联系,还是容易拉近彼此关系。
唐守钦初次见魏进忠,之前也听说了不少,碍于文臣的身份,面上有稍许迟疑。周于德悄悄推他一把,唐守钦这才跟他一道起身面北,还有赵乔年,三人欲行跪拜之礼。
魏进忠见三人将跪在地,这才出声说道:“呵呵,三位免礼吧,今日主要谈事,不必在意虚礼。”
三人只得谢过,重新起身坐下。
寒暄了几句,魏进忠先切入正题:“三位,杨抚台就不等他了。今日主要想与三位商议颜神镇剿匪一事……”停顿一下,又说,“想必三位也看到了,东西嘛,俺都备好了,五只大箱里,是十万两银子,至于那些辎重……”
“什么!多少?”
“多少?”
周于德失声惊问,赵乔年亦如此,待问了这句,跟着又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魏进忠,怕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唐守钦倒没这么失态,但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魏进忠对于这三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故做诧异:“怎么?少了吗?”
“不不不,”周于德反应快,“卑职不是这意思。卑职……这十万两,难道是饷银不成?”
魏进忠却摇头道:“不是饷银,是赏银。”
“哇!”周于德不淡定了,因为他听懂了这句。
好在唐守钦还算淡定,问道:“魏爷说这十万两既是赏银,那么就按惯例拟定赏格,只是……”
“惯例是什么?”魏进忠倒真不知道。
“惯例?”唐守钦愣住,竟一下语噎,但很快又回道,“论首级为主的首功制,以及论表现为主的战功制。”
“哦,”魏进忠似懂非懂,“那么,都是循的旧例?”
“对,”唐守钦点头。
“也就是噶人头?”
“呃……对的,俗称。”
魏进忠皱起眉头:“俺要人头做甚?”又想了想,“俺不要人头,俺只看结果。”
周于德早急不可耐,抓耳挠腮道:“魏爷希望怎么拟定赏格?”
“就没别的参考?”
“要不这样,”赵乔年此时亦冷静下来,“魏爷想看结果,卑职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来这就是魏爷的目的。既然十万全是赏格,那么军功赏暂且不做考虑。既如此,下官有一建议。”
“赵知府说说看。”
“不如就以攻城、夺门入城、冲锋陷阵、招抚敌人、招抚城池,来定赏格。”
“好好好!这样好!”周于德兴奋得直搓手。
“既要如此定赏格,也不是不可……”唐守钦似估算了一下,“嘶……”不禁倒吸口凉气。“这要是落在个人头上,得算多少赏格啊?”
魏进忠想了想:“就按赵知府说的吧,先登者,300两,50两一递减,攻城,按40-80两每人算,至于招抚,你们再定,这样觉得如何?”
“哈哈!”周于德大笑,“这样好啊!哈哈哈……”
笑声在厅中回响,震得耳朵嗡嗡,唐守钦挨得近,遂连看他好几眼。虽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也皱起眉头,“周总兵,你就不能淡定一下?”
“淡定?”周于德笑着摆手,“卑职淡定不了。不瞒魏爷您说,”他又看着魏进忠,“魏爷希望出多少兵力?说实话,即便一个卫所的兵力,这赏格都还用不完。”
魏进忠也笑道:“那就你说,兵力多少合适?以及军费开支又怎么算?还有粮食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