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爷希望招抚这些人?”
“当然啦,若是大奸大恶、亡命之徒,还是当格杀勿论,不用仁慈。此其二。”
“第三,此次贾艾听你节制,但俺的500精兵,还是有他具体指挥调动。立功上不必照顾他们,他们也不会抢功,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贾艾都自有安排。”
“是,卑职明白。”周于德回道。
“再加个第四吧,不许奏带家人子弟、随从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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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交待清楚,商议也基本结束。
不多时,三人告辞离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魏进忠也回了后宅。
这杨镐,自得了朝廷的委任,从河南老家出发,先取道进京,后至山东,一来二去,路上就耽搁得久了些。好在山东他本就熟,只是对那位镇守内官不太熟悉,这一路打听下来,居然褒贬不一?这……就让他有些糊涂了。不是说,矿税之害,皆因税珰之横征暴敛,税珰的名声,早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岂还有褒之的?
他紧赶慢赶到了济南,已是商议结束后的第三天。先去见了巡抚黄克缵,从他口中得知,他人还未到任,就已经有诸多事等着他去经办,比如带兵剿匪……
这又让他惊讶了一盘,他不禁对黄克缵道:“抚台,据下官所知,自陛下登基以来,颜神镇已历经大大小小的剿匪不下九次。如今就算有匪,也不成气候,又何须出兵剿之?要动兵,就算陛下答应,兵部可答应?户部可答应?还有九卿科道……”
黄克缵摇摇头:“人家自己筹措了十万两饷银,答不答应还重要么?只要陛下不反对就行。”
“多少?十万!”杨镐震惊,满脸写着四个字——难以置信:“这……那……”
黄克缵笑了笑,仿佛十分理解他:“杨大人不用怀疑,你也无需在此逗留了,这就去青州吧。”
“他真是为了剿匪?”杨镐忽然问道,似没听见黄克缵刚才那句提醒。
黄克缵摇摇头,却不说了。
是以,杨镐便带着满腹疑问,赶往青州。
才走至金岭镇,还未到下一个驿站,他就已经觉出气氛迥然。这一路车辚辚、马萧萧,像极了几年前,壬辰援朝抗倭的前夕。
杨镐坐在马车中,恍惚间,往事就如车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在眼前一闪而过。初时清晰,但过去,也就模糊了,他不想回头,也不值得回头,唯有抬起头向前看去。
进了青州府,又是另一番感觉——紧张,人人都行色匆匆,几乎没有闲人。杨镐径直进了府衙,问清知府在哪里,索性就登堂入室。
还是有小厮先行禀告于赵乔年,他整理好官服,匆匆出来迎接:“微臣叩见杨抚台……”
“赵知府快快请起,”杨镐连忙扶起他,又问,“本官一路赶来,就怕耽误了正事。周总兵和唐兵宪可在?”
赵乔年回道:“他二人此时不在,但稍晚会返回府衙,今夜最后一次会议,顺带解决几个细节。明日大军即将开拔,幸而杨抚台正好也赶上……”
杨镐闻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总有赶鸭子上架的错觉:“呃……那就……对了,魏镇守又在何处?”
“卑职暂不清楚。”
“那算了,”杨镐只得道,“这样吧,你先说说情况,我也好熟悉一下。”
赵乔年道:“是,那杨抚台先请入堂,卑职与您详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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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进忠其实就在后宅,
正听着刘时敏年读徐光启的来信——另一篇故事。
魏进忠难得端坐于桌案旁,两手放于案上,眼却微闭,仿佛听睡着了一般。
“这段其实讲的是‘田氏代齐’的典故,大意说:有钱人在钱多了以后,就会窥视神器,如果人君放任不管,足以让民间豪强——‘势足以使众,恩足以恤下’。那么接下来,就会像齐国那样——‘权移于臣,政坠于家,公室卑而田宗强,转毂游海者盖三千乘,失之于本,而末不可救’。这就是说……”
“‘今山川大泽之源,非独云梦、孟诸也。鼓铸煮盐,其势必深居幽谷,而人民所罕至。奸滑交通山海之际,恐生大奸。乘利骄溢,散朴滋伪,则人之贵本者寡’——矿藏之源,大都在深山幽谷之中,就好比颜神镇的矿藏,同样在大山深处,普通百姓根本无力采掘,若是官府放任不管,则易滋生巨奸。”
“俺记得,颜神镇去县治益都,就有二百里远吧?”魏进忠忽然道,“也难怪这么些年,那镇上也只设了一个捕盗通判。不是早有置县的传闻吗?”
刘时敏不知如何作答,停顿了半天,还是继续读‘故事’:“接着方才的故事——解决办法就是,‘愿募民自给费,因县官器,煮盐以用,以杜浮伪之路’——也就是说,民众出钱,官府提供工具,生产之后,朝廷再统一收购销售。
所以,‘由此观之,令意所禁微,有司之虑亦远矣’,这就是做长远打算……”
“呵呵,这不就是跟开矿一样吗?”
“差不多吧。”
“时敏呐,”魏进忠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刘时敏,“要不你就照着这故事,写一篇揭贴吧,等周于德取了颜神镇,就贴在镇上,让那百姓知道,朝廷为何要出兵……”
刘时敏思索一下,问道:“是用于安抚民心?”
“当然。”
“也好,”刘时敏边应着,边就斟酌起来。很快有了腹稿,遂坐下。提笔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家人有宝器,尚函匣而藏之,况人主之山海乎?布衣有朐邴,人君有吴王,私威积而逆节之心作……’
“夫不蚤绝其源而忧其末,若决吕梁,沛然,其所伤必多也。则强御日以不制,而并兼之徒奸形成也……曰:一家害百家,百家害诸侯,诸侯害天下,王法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