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源绣庄这座庄子分成四个板块,中间待客以及商务接待,两边是两个刺绣工坊,后园才是住家,那后园也有五间三进,林叔夜来过几次所以道路熟悉,进了后园,迎面一个小厅,上面挂着块匾,写着“南国锦绣”四个字,带路的小厮指了指,林叔夜无奈,只能先对着牌匾磕了头,他知道这是宫中贵人所赐,门外那面锦旗是对这块牌匾的模绣。
小厮退了出去,另有一个丫鬟把林叔夜带到一个小花园,鱼池旁坐着两个人,站着一个人,站着的是个老嬷嬷,坐着的两个:一个一头银髻,年纪虽然不小,一双丹凤眼却不怒自威,这便是茂源绣庄的幕后掌舵、陈子峰林叔夜的祖母陈老夫人;另一个正陪着老夫人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一张瓜子脸,虽然是女子却长着鹰钩鼻,原本颇为清秀的脸庞都被这鹰钩鼻给坏了格局。
但林叔夜也不敢怠慢,上前给陈老夫人磕头后,又对那妇人拱手说:“见过惠师。”
这个妇人姓梁,惠州府人士,闺名不外传,年纪轻轻就成为绣道宗师级人物,广绣行中只称之为梁惠师,乃是粤绣领域的顶尖高手,目前受茂源绣庄供奉,广绣行中对她评价甚高,甚至有人觉得其刺绣水平未必在陈子艳之下。
梁惠师看人时眉眼皆笑:“原来是三少爷。”
林叔夜忙说:“不敢。”这位梁惠师技艺深湛,但人品风评却不佳,林添财说这个人无恩无义两面三刀,叮嘱过对此人要敬而远之,所以林叔夜可不敢因对方叫了自己一声三少爷就对此人产生亲近感。
老太太正在喝茶,林叔夜给她磕头她也没停下,直等将杯中茶都喝了,才开口问:“康哥儿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林叔夜小名阿康,是母亲希望他康健无恙之意,叔夜是后面老师给他起的字,老太太却嫌文绉绉的,老是记不住。
“先前得老太太垂青,接掌了黄埔绣坊,”林叔夜说道:“如今有点打算,希望能得到总庄的一些支持。”
陈老夫人便问:“有什么打算?”
林叔夜道:“我准备参加一个月后的海上斗绣,如果拿到名次和订单,便有足够的押金去参加广潮斗绣了。”
“你要参加海上斗绣?”陈老夫人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在陈子峰正式接掌之前一直是茂源绣庄的话事人,孙子孙女也是她一路扶持起来的,所以不但在广绣行威望素重,在广茂源内部更是积威极深,近些年虽然退居二线,但绣行的事依旧门清。
陈老夫人望向梁惠师,梁惠师道:“海上斗绣的事,已经让南海分坊去参加了。按我们跟其它绣庄的默契,十大名庄不会派两个分坊去参与的。”
林叔夜赶忙道:“这次黄埔绣坊不占广茂源的名额,我打算自己去献绣参与。”
陈老夫人哦了一声:“入围了么?”
“已经献绣,在等消息。”
“如果你们自己能入围,那就去吧。”陈老夫人说道:“好好办事。”
“谢老太太。”
陈老夫人便颔了首,示意林叔夜可以退下,见他没动,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林叔夜道:“孙儿近期请到了一位大师傅,来给绣坊做指导,但绣坊缺钱少人,为求能尽快发展参加年底的广潮斗绣,希望总庄这边能给一点支持。”
陈老夫人听得一阵恍惚:“你……说什么?”林叔夜虽然当众夸口过要让黄埔绣坊能参加广潮斗绣,但今年年底?老夫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叔夜道:“孙儿说,希望总庄这边能给一点支持。”
“不是,”陈老夫人的银髻微微摇动:“上一句。”
林叔夜还没回答,一边嗑着瓜子的梁惠师咯咯笑道:“老太太,三少爷说他今年年底要参加广潮斗绣。”
陈老夫人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咳嗽了起来,旁边那个胡嬷嬷赶紧给她抚背顺气。
陈老夫人咳嗽停下来后,才问:“你没跟我开玩笑么?”
“没有,孙儿是认真的。”
陈老夫人哈哈一笑,问道:“黄埔绣坊现在有几位大师傅?几个师傅?几号绣工?”
林叔夜道:“除了孙儿最近刚请来做指导的那位,没有大师傅,只有三位师傅,剩下的绣工二十五人,学徒八人。”
陈老夫人笑道:“那你知道广潮斗绣得是什么水平吗?”
“孙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