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宵坐在案边,面色冷峻。
到底是他小看了南宫家。
“薛大人!”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方德承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薛奉宵本就烦躁,面目阴沉地看着步履匆匆的方德承,眉头紧皱。
然还未待薛奉宵开口,方德承带来的消息就令薛奉宵心神一悚。
“夜涟殊回宫了!”
当初夜璜嵊和云家捅了那么大的事情,皇上一怒之下抄了云家满门,而夜璜嵊却一直在搜寻之中,没了消息。
但这并不代表事情能够一掀而过,夜璜嵊所为被揭露,恰好给了夜涟殊回旋的余地。若非当初证据不够充分,这位皇子恐怕早就已经杀回来了。
如今皇帝一死,夜涟殊迟迟不归,想来不是栽到别人手上就是在等着一个时机,果然,此番“商谈”不过也是南宫家的计策罢了,他看轻了南宫家的本事,清剿南宫家不成,反倒让南宫家拿捏了把柄,夜涟殊这就趁机回来了。
见薛奉宵迟迟不开口说话,方德承也是急了,他们筹谋了这么久,又是“肃清”朝纲又是重选官员,又是与沈篱风虚与委蛇,呕心沥血这么久,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趁这个风口将天启的大权拿稳了。
本以为除掉了南宫瑾言接下来就只需与沈篱风周旋了,人尽皆知夜绝尘无心皇位,怎知远在清川的南宫家不远千里送了个二公子回来,还摆了他们一道,更没想到这一向不事朝堂的夜绝尘回来竟如此嚣张,全然没将薛奉宵这个名副其实的权臣放在眼里。
而今正是他精疲力竭之时,夜涟殊就闻着味儿回朝了。
薛奉宵在朝廷重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南宫家藏得深,但夜涟殊和南宫瑾言的关系他还是能够看得出了,即便南宫家不要这个嫡长子,夜涟殊和南宫瑾言也未必会断绝来往。南宫清瑶活着不会,死了就更不会。夜涟殊趁着这个档口回来,足以说明,夜涟殊一直在背后活动,更加棘手的是,他比南宫瑾言还要危险。
因为夜涟殊身上留着正统的血,他背后不仅有南宫瑾言和南宫家,还有皇贵妃在朝中的联络,甚至还有他自己在朝廷中混迹多年培养的势力。
如果说夜绝尘是一头孤高惯了的不受拘束的鹰,那么夜涟殊就是一头在暗地里虎视眈眈的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现在在哪儿?”薛奉宵目光阴沉,倒了杯茶。
“在十二王府。”方德承察言观色,见薛奉宵冷峻的模样,想到他儿子现在还在南宫家手上,他自然态度不会多么好。于是强行忍住了想要问他接下来怎么办的冲动,等着薛凤霄开口。
“夜绝尘带不来,还绑不了夜涟殊么?”
薛奉宵开口,方德承便知道他的打算。
夜涟殊毕竟是在皇上死后才回得宫,现在回来了,说一句“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为过,即便是他能摆脱那些怀疑,现在宫中,想必也没人敢顶着薛奉宵和沈篱风的威压将他供回原来的位子。
薛啸歌不是被你们扣住了吗?那我也要扣住这夜涟殊,让你们南宫家永远也翻不了身!
方德承还是犹豫了,他斟酌道:“眼下还不知道他有什么准备,现在将他关押到大理寺,会不会过于打草惊蛇?”
薛奉宵迟疑了片刻。大理寺也是一群吃闲饭的废物。先前刑部尚书会错了意挑在他找夜绝尘商谈之时去押人,害他受了如此大辱——大理寺,也未必信得过了。
“你说的有道理。”薛奉宵道,“那两个人还在你那儿?”
方德承头皮一紧,不知道薛奉宵想要做什么。白子轩和许翰墨回京后找人联系上了薛奉宵,薛奉宵便一直将人放在方府。
“这些天倒是一直找急要见大人。”方德承开口道。
“哦?”薛奉宵沉思片刻,道:“白家和许家也等着呢,明日将他们接到宫里,找几个空出来的职位,把他们的官职提一提。”
“是。”方德承战战兢兢地走出尚书府,倒抽一口冷气,薛奉宵的意思是,让白子轩和许翰墨动手除掉夜涟殊啊。
如果成了,许家和白家自然归服,但他方家……那两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方德承步履匆匆地出了尚书府。
鹤城。
北冥幽和花倾觞面对坐着。
花倾觞伸手倒了杯酒,她说道:“萍兰南棠巷的疫病已经引起天界的注意了,近来神界和仙界会有人下凡,你一定要注意隐蔽。”
北冥幽从她的口吻中听出了急迫,她问道:“既然疫病凭凡界的医术便可以医治,为何不按照上界戒律轮转因果?”
花倾觞喝了杯酒,摇摇头,说道:“你知道的,此番疫病与青魑脱不开关系,不管能否医治,都已经要了不少人命,况且南棠巷的建造也有我代仙界插手……”
花倾觞欲言又止,北冥幽见她面露难色,她隐隐感知到什么,挥手便设下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外界隔绝开来。
“你怀疑仙界?”北冥幽直截开口。
花倾觞头脑轰然一声,她只敢想,不敢说,却没想到北冥幽竟直接问她,剖开了她的心思,就好像波涛汹涌的海水中的浮木,让她震惊到感动。花倾觞嘴唇微微颤抖,良久,万千话语都如鲠在喉,她微微颔首。
北冥幽沉默下去,原来她早已怀疑了。
“不止仙界。”花倾觞望着北冥幽,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北冥幽的手,说道,“昨晚我跟南宫瑾言商量对策,碍于林元,我不能跟他牵扯太多,但你一定要小心他们!”
北冥幽知道南宫瑾言跟她没谈出什么,但花倾觞的反应是否过于激烈,毕竟碎梦剑集魂一事给她的负担太重,是否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