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天后,王巧儿敏感地察觉到一些异常。
她没有等来蒋新午的回信,而是等来罗琇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亲信婆子。
那婆子带来老爷和夫人的指令,把她的住处从靠近后门的小院落挪到花园的偏厢房里。
那里是县衙后宅的正中央位置,距离东南西北四个门都不近。
很快,王巧儿又发现,无论她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寸步不离,连上茅房都不例外。
她不能单独行动了。
*
接下来,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不知是吴县令还是夫人的命令,王巧儿只能待在自己的厢房里,自由活动的范围也不得离开花园。
她不能去正屋跟老爷夫人一起吃饭,也不能去衙门前堂去看审案热闹。
甚至吴有材也拒绝见她的面。
如果她想假扮柔弱可怜,去书房找男人哭诉,立即就有两个凶悍婆子冲出来,用粗布塞住她的嘴,连拉带拽把她送回房去。
王巧儿感到彷徨,还有一丝绝望。
她身边除了一脸横肉的婆子,就是懵懂无知的小丫鬟。
她们都不懂怜香惜玉。
王巧儿意识到,她再也没机会假装晕倒,趁机扑倒在男人怀里,被男人怜惜呵护,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宠溺和疼爱。
更让她颇感不适的是,她没有机会回娘家,去找爹娘和姐姐帮她出一出主意。
无论任何景况,任何事情,她都不得不自己面对,自己做选择,自己决定要怎么做。
这让她感觉茫然无助。
*
很多年来,王巧儿依靠娘家人已经习惯了。
每当闯了什么祸事,或者出现什么始料未及的意外,她都立即跟娘家人通气,让爹娘和姐姐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之后替她拿主意。
娘家人是她的坚实后盾,有了爹娘姐姐的存在,即便出了天大的事,王巧儿也不觉得慌乱。
比如过去,娘家人为她出谋划策,让她如愿嫁给蒋富商的独生儿子蒋新午。
又比如跟陈三郎的艳事闹出来,她找娘家人跟蒋新午谈判,最后成功改嫁吴县令,还让蒋新午心生愧疚,送她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
就连嫁给吴有材这件事,都是娘家人为她考虑再三,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但上次她在公堂失态出丑后,吴有材就下了强制令,不允许她回娘家,断绝她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开始的几天,王巧儿根本没往心里去,以为吴有材只是太过生气,才对她这样狠心。
直到最近,她从原来的住处搬到花园内的厢房,想要靠近后巷的小门都不容易,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2.
王巧儿失魂落魄地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出现一张消瘦苍白的脸,双眼有些浮肿,眼神空洞洞的,眉毛许久没修整过显得十分杂乱,乍一看去像个没有丝毫鲜活灵动的人皮傀儡。
她愣怔了片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镜子里的这张脸毫无美感,空洞涣散的眼神还有些瘆人。
这张脸别说让男人欣赏,就连她自己也是越看越陌生,越看越觉得丑陋。
根本无法接受。
王巧儿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拿起香粉盒狠狠砸向镜子。
像是愤怒地宣泄情绪,也像任性地发狂,对镜子里的自己提出抗议。
*
房门“吱嘎”被人推开。
王娇儿进来的时候,看见梳妆台上和地上散落的全是粉末,门外的风一吹过,香粉泛起淡淡的茉莉花气息。
梳妆台摆的是上好的铜镜,镜面平滑,光亮如新,一盒香粉砸上去,没有留下任何破损和凹痕,只有香粉在镜面挂了一层薄薄的粉雾,带着淡粉莹白的颜色,将人影映得更加朦胧,如幻似梦。
东西都是贵重的,无论是梳妆镜,还是香粉。
只有豪门闺秀和贵妇用得起。
王娇儿朝镜子瞄了一眼,瞥见镜中我见犹怜的人影,刹那工夫,她眸底的妒意更加深重。
*
王巧儿见娘家人来了,下意识“噌”地站起来,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胳膊,眼神中带着诧异又欣喜的情绪,“二姐,二姐,老爷夫人不让我出门,你一定帮帮我!”
她拉着王娇儿不肯撒手,眼睛里溢满殷切期待的光芒,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又像一个任性执拗的小孩子,缠着大人要好东西,如果大人不答应就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