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亭此时才朝宋之瑜看了眼,见他蓬头垢面的模样,眼眶瞬间聚起泪意,“大人,当日我舅舅......”
说着,她好像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便又冷静道:“宋大人当晚乘车回府,并不是临阵退缩,回府躲灾,而是早就禀报修河司,让他们向下游报急汛,是修河司不同意,他才与陈司使在争执间摔伤了腰。”
“后水则碑的水位到了四则,修河司才让人报讯及撤离附近的百姓,眼见修河司和县衙已经组织众人撤离,而宋大人却因伤着腰行动不便,他们就让他先回府内治伤,撤离事宜皆由河工和官兵们负责便可。”
溪亭说着,朝陈敬看了眼,突然提高了声量:“由此可见,此次灾情严重,罪不在宋大人,而是修河司误判灾情,拒绝宋大人及时报讯的提议所致。”
话毕,陈敬气得站起身:“你......”
章平微微皱眉朝陈敬使了个眼色,而后对溪亭喝道:“可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言,你如何能证明你所言便是事实?”
“哈哈哈,宋大人本就是她亲舅舅,她自然帮着他说话,没有证据,谁信啊。”
“对啊,当晚那么多人看着宋府的马车往城内驶去,定是他临阵逃脱,错不了。”
“就是就是,那晚我也看到了,我们都往城内跑,就他是坐着马车逃回去的。”
“.......”
门外的百姓又开始喧闹起来,交头接耳地议论起当晚在官道上看到的宋府马车。
溪亭扫视了一圈身后指指点点的百姓,眼眸微微垂了下来,用力捏了捏裙摆,可转瞬间她便挺直背脊,抬头看向章平,坚定道:
“当日突降暴雨,宋主事不放心,酉时刚过便下河岸巡堤,民女和宋府上下众人皆可作证。”
“他来到荷香村埽所询问了当时的汛情,又检查了下蓄洪区的水门和堤坝,知道形势不对,便马上让人将水门下闸,而后派人向修河司的陈司使和县衙汇报汛情,让他们即刻向下游报汛和撤离村民。可......”
她顿了下,转头盯着陈敬看了眼,接着道:“陈司使赶到河岸之后,看了下水则碑,发现水位才到二则又五分,觉得未达半则以上,不可报汛,且怕报了急汛,下游的郡县大动干戈地撤离百姓,洪水却未至,届时定会怪罪到他这个水官的头上,便和宋主事争执了起来,且在争执间,宋主事不慎摔伤了腰。”
“如此一来,直至戌时三刻,值守水则碑的河工便来报,说水位已至四则,修河司方命人去报汛,所以才有了当晚河工和官兵匆忙撤离荷香村百姓,而部分村民却被困河神庙的事实。”
说到当晚河神庙躲避洪水之事,溪亭不由自主地看了眼赵硕,脑中蓦然闪过当晚他抱着自己一同骑马跃过洪水,去取锄头的情景,脸上不知觉染上了一层淡薄的红晕。
而赵硕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轻轻抿了口茶。
溪亭看着他略带疏离的侧脸,顿时收回思绪,快速地理了理情绪,接着对章平道:“大人,宋主事从始至终都未曾误判水势,延误报汛,反而提前预判了灾情,如若当时修河司能按照宋主事的预判,提前报汛,让下游郡县有更多时间做撤离的准备,此次洪灾的伤亡绝不会像如今这般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