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人很急,每具尸体都是用刀砍死的,不管脖子、胸部或是腹部都透了风。
杀人的人很准,每人一刀毙命,没浪费多一刀的力气,想必杀人杀惯了,驾轻就熟。
地上又摆着另一只断臂,拳头不知在紧握着什么。
或许杀人者想抢夺死者手中之物,所以才斩下了手臂,不想死者太过紧张,断臂反而握得更紧。
如果杀人者有耐心多待几日,待手臂腐烂就可以拿到了。
云空用鞋尖滚了滚手臂,手指随即松开,掌中滚出一枚铜钱。
云空捡起铜钱,端详了一回,看见方孔四周顺时针铸了“招纳信宝”四个字。
翻过铜钱,后面也有二字,上有“使”字,下有个镜反面的“上”字。
“这是哪门子铜钱?”云空忖道。
铜钱上一般是“年号”加上“通宝”,这上面的“招纳”不是年号,不知是啥玩意儿?
他想,这些死者身边没有行李,想必是南逃之人,自家乡千里迢迢追寻安居之地,眼看快要抵达南方,却在此庵被人一刀了结性命,等于说辛辛苦苦来到此地,却专程将性命和行李双手奉人。
在这死人数以万计的乱世,滴水庵的十余具死尸,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也没人会去追究。
“现在该怎么做?”云空心里懊恼着,“是全部留在这里?还是全埋了?”
他怀疑自己有没有埋葬这么多尸体的能力。
他摸摸衣服。
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令他感到窒息,怪不舒服的,所以他决定先到火堆旁烤干衣服。
他踏出内堂,却马上愣住了。
在他生起的火堆旁,坐了个衣衫褴褛的人。
“是流民或叫化?”
无论是逃命的流民或是乞食的叫化,都可能如此残破,像废布揉成一团般残破。
那人察觉有人,回头瞥了一下:“原来是个仙家啊?得罪了,借火烤烤。”
“无妨,”云空边说边脱下外衣,“贫道正要弄干自己。”
那人屈着两腿,把头理在腿间,双眼不时偷瞄云空。
云空将衣服用木材架起,又把布袋放在火堆旁,再将白布招子展开。
白布招子一展,那人陡地“咦”了一声。
云空停下手中动作,望着他。
那人抹抹鼻子:“不知仙家道号?”
“贫道云空。”
“果然,洒家一瞧你这招子上的字,便猜了个八九分了。”
云空的白布招子挂在竹竿上,写了“占卜算命?奇难杂症”八字。
“不知怎地称呼?”
“洒家白天顶天、晚上卧地,是个伸手的叫化,无须名字。”
“那……先生认得贫道?”
“不敢不敢,”叫化赶忙摇手,“别称先生,折杀我了……江南一带的叫化,有谁不知道长大名?”
云空心下大奇:“此话怎讲?”
“好几年前,你见过咱们的铁桥先生之后,他就惨死了,江宁府团头为了此事,吩咐天下的叫化找你,云空二字,我是不忘的。”
叫化又抹了抹鼻子。
“那件事……”云空知道他讲的是神算张铁桥,已经是十数年前的旧事了。
“甭提了,团头也换人了,没人要寻访你了,况且现在天下大乱,谁还在乎这码子事?”
云空松了一口气:“有件事,贫道倒是想请教。”
“哦?叫化何德何能被仙家请教?”
“你的手接过天下的钱,不知可曾见过这种?”
云空取出那枚铜钱,“这种铜钱你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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