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沈窈的眼泪,陆陵川彻底慌了。
他清晰的看见,那双在今日染上了桃花的大眼睛,在流泪的瞬间,又再一次恢复了冷漠与寂寥。
陆陵川默默抬起手,为她擦拭眼泪。
沈窈的眼睛,犹如破碎的古井,泪水汹涌泛滥,他怎么也擦不完。
到后来,他攥紧拳头,却只能无力的望着默默无声流泪的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内一片沉寂,太后和辽东王妃起身离去了。
而所有的躁动,都已退潮。
陆陵川赶紧解开捆住沈窈双手的玉带,没有底气的说——
“窈儿,朕可以解释,……”
看到她眼眸里的冰冷,破碎,以及不信任,他只能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向她解释?此时又能解释什么呢?
一切的辩解都是苍白的。
昔年先帝反对,说他爱沈窈太甚,而为君者,却不能对世间万物有一丝的偏爱和私心。
为了能娶到她,他的确对先帝许诺,沈窈永不为后。
可是为了娶她,他又对沈窈说,让王云菱当太子妃不过权宜之计。
君子不打诳语。
今日他自食恶果,也算是种报应吧。
太后既然已经离开,沈窈坐了起来,她整理好发髻,把珠钗重新插好。
然后轻启珠唇,对陆陵川说道,
“不管陛下信不信,我沈家女从来都是清清白白。”
“如果陛下还是不放心,那就请你下旨,让臣妾余生都永居长信宫吧。”
“对外就说臣妾身子不好,需要静养。”
“这样,爹爹和天下文臣,依旧会尽心辅佐,与君王同心。”
沈窈一气儿说了很多话,字字句句,都在为陆陵川考虑。
她又理了理裙摆,向他行礼告退。
陆陵川赶紧握住她的手不放,略带祈求的说,“窈儿,朕真的一直把你当做朕的妻子!”
“这些话,陛下还是对皇后去说吧。”
沈窈一把推开他,眼眸中的厌倦与不耐烦一闪而过。
“就算昔年誓言做不了数,你也依旧是朕的贵妃!”
陆陵川咬着牙,几乎是豁出去不要脸了。
“陛下没说错!”
沈窈冷冷的回道,“那陛下需要臣妾侍奉,那我沈窈也会宽衣解带。若陛下哪日腻了,要杀臣妾,那我沈窈也会乖乖儿引颈就戮!”
“我沈家从来都是熙和王朝最忠心的臣子!”
沈窈顿了一下,又说道,
“陛下,太后宫宴,我们在此处厮混,本就不成体统。现在,臣妾可以告退了吗?”
陆陵川怒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强?为什么就不信朕的真心。”
“陛下的真心?”
想起前世死去前那些残破的画面,沈窈惨笑一声,径直推开殿门离去。
陆陵川只看见午后璀璨的阳光,给沈窈远去的背影镀上了一个金身。
在光影里,她越去越远。
陆陵川颓废的坐在锦榻上,在无边蔓延的心痛中,只觉得一切充满了讽刺!
就在刚才,他居然还揽着沈窈的细腰,向薛越炫耀他已寻回了此生的至宝。
陆陵川苦涩的想,冥冥中到底是怎样一支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让两人渐行渐远?
沈窈独自走在宫道上,任由微风卷起她贵妃制服的裙摆,内心却一片荒芜。
和陆陵川在碧栖宫的偏殿纠缠了那么久,那里没有放冰,热得她浑身起腻,
她干脆沿着花团锦簇,彩旗招展的各处小花园与长廊,绕道回了长信宫。
沿途的风光,让她的难过,气恼一点点平息。
小时候,爹爹在宫里为太后祝寿,春浓牵着小小的她,就在金水桥头看表演。
从西华门到宣武门外的金水桥,十余里路,张灯结彩,汇聚了民间的戏曲、杂技、歌舞等各种表演。
文武群臣则聚集宫城,分队而列,望阙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