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抬起手臂,从她的发髻上拿下两枚桃花花瓣。
手势自然而然,好像是多年的老友,或者是恩爱的夫妻,才会这般亲密。
这个瞬间,她脸红了,尴尬地朝前走去。
“对了,凌尚宫,当年我为令慈诊病的时候,看见过你的画像。”宋之轩走上来,好像无意中提起这件事。
“当真?”萧婠婠发觉自己太过震惊,连忙掩饰了情绪,“大人如何看见的?”
“令妹不小心在你的画像上滴了一滴水,拿到小苑里晒晒,碰巧我为令慈诊脉,就看见了。”
“原来如此。”她心中惴惴,竭力装得淡定。
“令妹还说,你最喜欢小山词,于是在画像中题上你最喜欢的那句词: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是啊,我进宫前最喜欢小山词,进宫后倒是没有闲暇品读诗词了。”
“凌尚宫,太医院还有要事,我先告辞。”
他略略点头,快步走远了。
萧婠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看过凌玉染本人的画像,早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凌玉染,却没有拆穿她。
他以小山的词句试探她,确定了她不是凌玉染,却也没有拆穿她。
他知道她存在的隐患,提醒她防备凌玉颜,还对她说凌玉染本人的喜好。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帮自己。
————
李幽眉中毒身亡的第三日早上,安宫正终于查到下毒的凶徒,凌玉颜。
凌玉颜被关押在天牢,不停地大喊大叫,说自己是冤枉的,要求见皇贵妃,见安宫正。
过了一日,安宫正告诉萧婠婠,凌玉颜要见她,说知道是谁毒死李幽眉,还说,如果她不去天牢,那便玉石俱焚。
若非凌玉颜说“玉石俱焚”,萧婠婠根本不会去天牢。
从闺秀沦为阶下囚,再美的容颜也会蒙污。
凌玉颜穿着白色的囚服,蓬头垢面,面上无光,一见萧婠婠走过来,她就扑到铁栏前,大声求道:“姐姐,救救我,我没有下毒害死李幽眉,我没有。”
“若你不是真凶,必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你无须担心,安宫正不会冤枉人。”萧婠婠清冷道。
“我没有……真的没有,姐姐,你相信我。”凌玉颜焦急道,伸出双手想抓住她。
“就算我相信你,那又有何用?后宫之主是皇贵妃娘娘,我只是尚宫。”
“姐姐,你深受陛下器重,只要你对陛下说,不是我下毒的,陛下一定会彻查的,我就能洗脱罪名了。”
“陛下日理万机,没有闲工夫理后宫的事。你以为陛下会卖给我一个面子,让皇贵妃彻查吗?别做梦了。”萧婠婠不客气道,“你没有下毒,为什么会被抓了?难道有人诬陷你?”
凌玉颜急急道:“对,有人诬陷我,诬陷我的闺秀嫉妒我有一个受陛下器重的尚宫姐姐,嫉妒我长得漂亮,才诬陷我下毒……只要我一死,她们就多了一个晋封的机会。”
萧婠婠冷冷一笑,“哦?这么说,你只是替罪羔羊?”
“我根本没有做过,姐姐,你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我只是一个女官,人微言轻,如何从皇贵妃娘娘手里救出你?再者,你下毒害人罪证确凿,我没有本事为你洗脱罪名。”
“姐姐当真这么绝情?”
“不是我绝情,而是你不该进宫。”
“如果我说出谁是真正的凶徒,姐姐会救我吗?”凌玉颜的面色变得很冷很冷。
“那就要看凶徒是谁了,我是尚宫,有多少本事,你不是打听得一清二楚吗?”
“反正我快死了,她也不会救我,我就卖给姐姐一个人情吧,只要姐姐救我一命。”凌玉颜心如死灰地说道,好像看透了一些事。
“洗耳恭听。”
凌玉颜眸光沉静,静得有些可怕,“是皇贵妃娘娘指使我下毒害死李幽眉。”
萧婠婠一惊,竟然是林舒雅利用凌玉颜杀人!
有可能吗?
凌玉颜继续道:“我所说的,绝无半句虚言。那次我被带到永寿宫,皇贵妃娘娘说要秉公办理,不会放过我,我恳求她饶我一命,只要她放我一马,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因此,她就让我回钟粹宫,暂时饶过我一命。”
萧婠婠早该猜到,林舒雅不会无缘无故地饶过凌玉颜。
而李幽眉,林舒雅让她回钟粹宫,其实只是做做样子,不想让宫人知道堂堂皇贵妃又害死了一个闺秀。暗地里,林舒雅命凌玉颜下毒害死李幽眉,当凌玉颜身陷囹圄,林舒雅自然不会救凌玉颜,甚至借机除掉她。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除掉不安分、心机重的闺秀,往后林舒雅就会省心得多。
“皇贵妃娘娘宠冠后宫,何须对毫无身份、地位的闺秀下毒手?我岂能听你片面之词?”萧婠婠淡淡回应。
“此事千真万确,皇贵妃娘娘留我一条命,就是等待时机,一箭双雕除掉我和别的闺秀。姐姐,你我同是爹娘的女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此事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凌玉颜忽然想起什么,欣喜道:“姐姐,只要你肯帮我,往后我会为你赴汤蹈火。此次的确是皇贵妃指使我下毒害死李幽眉,你可以向陛下禀报,陛下不会容许心如蛇蝎的妃嫔在后宫肆意杀人。我为你作证,事成之后,姐姐保我一命便可,姐姐,我们可以联手斗垮皇贵妃娘娘。”
萧婠婠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蠢笨,“你以为皇贵妃娘娘是吃素的?你以为陛下很信任我吗?你以为陛下会相信你一个闺秀的片面之词?你以为单凭这件无凭无据的事就能扳倒皇贵妃娘娘?”
凌玉颜仍然不放弃,“我们可以再合计合计,补全漏洞,力求天衣无缝。”
“好了,你在牢中安分点,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啊,这里蟑螂、老鼠到处爬,阴暗潮湿,臭不可闻,我快受不了了。”
“你想早点出狱,就安分一点。”萧婠婠缓缓转身。
“我还有一句话要对姐姐说。”凌玉颜美眸微眯,“姐姐进宫前眼睛好好的,照我看,姐姐现在的红眸,应该不是患了眼疾这么简单吧,也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了,还有一点,姐姐在宫中几年,性情大变,连妹妹都不认识了。”
萧婠婠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径自离开。
凌玉颜,若你想活命,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了,我更不能让你活了。
————
萧婠婠从未想过要救凌玉颜,因为,凌玉颜确实是一个潜在的隐患。
再者,林舒雅要处决的人,她没有本事救。
她已经是林舒雅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再为别人强出头。
她只是借用凌玉染的身份,凌玉颜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完全可以不理会凌玉颜的生死。
本以为凌玉颜不会活过今晚,却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安宫正就来说,凌玉颜被放出来了。
据安宫正说,萧婠婠离开天牢不久,钟粹宫一个公公来说,案发当日,他无意中看见一个闺秀偷偷摸摸地进了李幽眉的房间,一会儿就出来了。
安宫正立即提审那个闺秀,虽然那个闺秀口口声声地喊冤枉,然而,那公公言之凿凿,闺秀无法抵赖。今日一早,狱卒发现,下毒杀人的闺秀气绝身亡,说是畏罪自尽,而凌玉颜安然无恙地回钟粹宫。
萧婠婠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突然出现一个公公指证别的闺秀?究竟是谁在帮凌玉颜脱罪?
应该不是林舒雅,那又是谁呢?
这日,萧婠婠教导闺秀宫廷礼仪,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来到厢房歇息,凌玉颜跟过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靥。
萧婠婠当她不存在,兀自饮茶。
“姐姐,妹妹我福大命大,姐姐不为我高兴么?”凌玉颜坐在她对面,唇角的梨涡分外迷人。
“恭喜。”
“姐姐一定想不到,我居然大难不死,我相信,此次应该不是姐姐对妹妹伸出援手。”
“大难不死,未必是好事,在后宫重地,大难不死之后,还会有九死一生。”
“多谢姐姐教诲。我最擅长的是在刀光剑影的后宫苟且偷生,因为姐姐在这里,我当然也要在这里。”
萧婠婠慢慢饮茶,缓缓搁下青花瓷杯,“荣幸之至。”
凌玉颜抿唇一笑,“姐姐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宫吗?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从小到大,我很喜欢与姐姐比,与姐姐争,姐姐会的,我也要会;姐姐有的,我也要有;我要做得比姐姐好,我所拥有的,要比姐姐多。姐姐是尚宫,那我便要当陛下的妃子,让姐姐来伺候我。”
萧婠婠莞尔道:“那预祝妹妹如愿以偿,得蒙圣宠。”
“姐姐放心,我会陪着姐姐的,待我晋封了,我会在陛下面前为姐姐美言几句,提携姐姐。”
“先谢过妹妹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要告诉姐姐,姐姐进宫几年,一双漆黑的眼睛竟然变成红眸,性情也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姐姐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与妹妹说。”凌玉颜紧盯着她。
“时辰到了,走吧。”萧婠婠站起身,不想与她浪费口舌。
刚来到大院,就听见一个闺秀大声说一些大言不惭的话。
夏罗裳穿着一袭桃红宫装,在一些闺秀面前手舞足蹈地说道:“我一定可以晋封贵妃的,我进宫就是要当贵妃。”
有闺秀笑着问道:“你凭什么?”
夏罗裳自狂道:“各位姐妹都长得很漂亮,不过要论倾城绝色,就只有我咯。”
有的闺秀嗤之以鼻,有的闺秀咯咯取笑,有的闺秀冷漠以对。
凌玉颜站在萧婠婠身边,鄙夷道:“夏罗裳这样的女子,只是几上一樽青花瓷,中看不中用,头发长见识短。”
萧婠婠冷笑道:“你以为她只是一樽供人玩赏的青花瓷?”
————
闺秀进宫一月后,也就是三月二十五日,楚连珏与林舒雅接见闺秀。
这日,萧婠婠和安宫正必须到钟粹宫瞧瞧,镇住那些不安分的闺秀。
距吉时还有半个时辰,秦公公和常姑姑让闺秀集中在院子里,然后一道前往交泰殿。
突然,一个宫女来报,沈墨玉出了红疹。
又一个宫女来报,楼霜染起身后身子不适,头晕晕的。
再一个宫女匆匆奔来禀报,风初晓月信忽然而至,痛得死去活来。
常姑姑皱眉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临时出事?”
安宫正想了想,道:“凌尚宫,还有半个时辰,你去禀报陛下,看是否延期接见闺秀。”
萧婠婠也觉得事有蹊跷,便前往乾清宫请旨。
御书房清寂无声,灿烂的春光从窗外流泻进来,将御书房妆点得异常明亮。
楚连珏挥退御前侍候的公公,拉她坐在腿上,“怎么来了?”
“方才三个闺秀出了点状况,臣妾来请旨,接见闺秀是否改期。”萧婠婠搂着他的脖子,娇媚地笑。
“你以为呢?”
“臣妾以为,应该改期,沈墨玉、楼霜染和风初晓是这些闺秀中很有希望晋选的闺秀,她们出了状况,不能出席,陛下不能一睹她们的芳容,多可惜啊。”
“朕有你就足够了。”他凑在她的颈窝闻香。
“陛下……”她闪躲着,“陛下下道旨意吧,不然那些闺秀可是眼巴巴地盼着陛下呢。”
“那就三日后吧。”
随后,他唤了一个公公进来,吩咐他去钟粹宫传旨,取消今日的觐见。
萧婠婠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动弹不得,“陛下,臣妾该回慈宁宫了。”
楚连珏沉迷于怀中的温香软玉,“陪朕一会儿。”
她眸光一转,问道:“陛下,为何沈墨玉也进宫选秀?”
他声音暗哑,“朕亲自下旨的。”
她惊诧,“为什么?”
他一笑,“你猜不到?”
她想了想,猜测道:“是为了娘娘?”
嘉元皇后赏识、喜欢沈墨玉,希望他纳沈墨玉为妃,如今,嘉元皇后仙游,他如她所愿,让沈墨玉进宫选秀。
“你了解瑶儿,也了解朕。”楚连珏紧抱着她,仿佛拥有了某样珍贵之物。
“陛下打算如何晋封沈墨玉?”
“你觉得封她什么比较合适?”
“既然陛下问臣妾,臣妾就说了。”萧婠婠笑道,“臣妾以为,九嫔之首。”
“德嫔?”他略有诧异,“破例只能一次,而且要视人而定。”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只有她,他才会破例,连越数级,封她为贵妃。
她靠在他的胸前,“陛下待臣妾真好。”
楚连珏含笑道:“你才知道?”
萧婠婠故意道:“臣妾觉得自己很卑鄙,占据了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他微抬她的下颌,凝视她,“瑶儿在朕的心中,谁也无法取代。”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瑶儿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朕这一生,爱过的女人,都在这里。”
她含情脉脉地望他,“娘娘,臣妾,还有别人吗?”
楚连珏摇头,“只有你们二人。”
她再次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肩头,心头暖暖。
心中却很难受,他爱她了,她却不能爱他。
陛下,我欺骗了你的感情,倘若日后你知道了,会不会杀我?
————
楚连珏下旨延期接见闺秀,闺秀们自然很失望。
这日入夜,萧婠婠陪楚文朗玩,安宫正求见。
蓝飞雪和碧蓉陪着秦王,她们二人来到殿外,站在庭前殿廊上,望着迷离绮丽的夜色。
“安宫正拿主意就好了,陛下命我照料秦王殿下,闺秀之事,还是由安宫正打点。”萧婠婠道。
“凌尚宫此言差矣,凌尚宫一日是尚宫,就要掌理六尚局,也要掌管钟粹宫。”安宫正耿直道。
“安宫正一向忠心耿直,不如我向陛下说,让安宫正统领六尚局。”
“凌尚宫莫开玩笑,我没有本事掌领六尚局。”
“谁又天生会呢?”萧婠婠拍拍她的手,“当初我也是什么都不懂,多亏了你在旁提点,我才压住那些不安分的人。此恩此德,我铭记在心。”
“我担心掌管不好,不如我再暂代凌尚宫一阵子,待我熟悉六尚局事务吧。”安宫正笑道。
“好。”萧婠婠真挚道,“安宫正,我出身六尚局,对六尚局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日后我不在六尚局了,也会将六尚局当做我的娘家。”
“我相信,凌尚宫封妃以后,一定会照看六尚局的,六尚局也会支持凌尚宫。”
萧婠婠以为她耿直得不懂变通,没想到这次她会说出这番话,表示以后六尚局会为自己效力。
安宫正说,今日早上所发生的事,查了一整日,查不出真凶。
沈墨玉发红疹,可能是宫女呈上来的早膳被人下药,不过那些早膳已被倒掉。
楼霜染突然头晕,应该是茶水有问题。
风初晓月信忽然而至,也许是误食寒性膳食。
这些都只是推测,安宫正想找证据,那些紧要的物证都被人毁灭了。
萧婠婠道:“照此看来,在这三个闺秀的膳食、茶水做手脚的人,很熟悉她们的日常起居和习惯,才会在今日下手,并且一击就中。”
安宫正自责道:“可惜,我没能查出来是谁做的。”
萧婠婠安慰她,“此事暂且揭过,三日后陛下接见闺秀,不如待那日早上再对她们说。”
安宫正点头,“也只能这么做了。”
三日后,名门闺秀来到交泰殿觐见陛下。
巳时未至,林舒雅由花柔扶着踏进大殿,所有闺秀下跪叩拜。
今日的皇贵妃,在装扮上很用心,力求压倒所有年轻貌美的闺秀。
隆重、华丽的皇妃礼服,朱红大衫霞帔,头戴九翟冠,耳悬金镶宝珠梅花耳环,明眸皓齿,风姿绰约,气度与风华无人能及。
她坐上副座,淡淡一笑,“起吧。”
随后,几个口才好的闺秀赞美皇贵妃美艳无双,冠绝后宫,是大楚国第一美人,等等,溢美之词层出不穷。有些不屑奉承的闺秀鄙夷地冷笑。
林舒雅以后宫之主的威严口吻说道:“谁能晋选,稍后就分晓,本宫希望,本宫所掌理的后宫风平浪静,姐妹之间和睦相处,同心同德侍奉陛下,若有人心术不正,背地里耍手段,本宫绝不手软。”
“是,娘娘。”众闺秀齐声答道。
“陛下驾到。”吴涛扬声道。
随着通禀声的落下,楚连珏踏进大殿,龙行虎步,明黄色袍摆随着步伐的行进而微微掀起。
闺秀纷纷低首垂眸,有的闺秀好奇心重,微微抬眸,偷看陛下。
林舒雅站起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楚连珏看向站在一侧的萧婠婠,正巧她也抬眸,目光相对,他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然后落座,林舒雅在花柔的搀扶下落座。
他摆手,吴涛道:“平身。”
林舒雅笑道:“陛下,今年这些闺秀,个个貌美聪敏、明艳照人,稍后陛下可瞧仔细了。”
楚连珏看她一眼,没有搭腔,示意吴涛可以开始了。
林舒雅讪讪的,脸上的微笑凝滞成冰。
吴涛每念一人的名字,就有一个女子上前数步,行礼叩见,让陛下一睹芳容。
萧婠婠在想,若是让自己选,也不知如何选呢。
这些年方十六七的女子,看来赏心悦目,实则心地如何、性情如何,无法知晓,若要选,那真是要看心情了。
只有十个闺秀得到晋封,其余的由皇贵妃另作安排,不是送给亲王贵胄、朝臣权贵做妾,就是分配到各个宫殿服侍。
沈墨玉,晋美人。
楼霜染,卓书韵,风初晓,晋才人。
苏颜,云端,凌玉颜,晋贵人。
夏罗裳,萧疏儿,随意,晋淑女。
得到晋封的闺秀,眉开眼笑,没有晋封的闺秀,愁眉苦脸。
然而,这十个得到晋封的女子,能否侍寝,还要看皇贵妃的安排。
————
一夜,萧婠婠问楚连珏:“为什么晋封玉颜?”
楚连珏拉她坐在床榻上,“因为她是你妹妹。”
她又问:“新晋封的闺秀由皇贵妃娘娘安排侍寝,陛下不担心她们都成为娘娘的人吗?”
他一笑,“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唯她马首是瞻。”
然后,芙蓉帐暖,昏光旖旎。
这夜,萧婠婠深夜无眠,孤身来到千波台。
先前宫人来报,林舒雅安排了第一个闺秀侍寝,贵人苏颜。
在萧婠婠的印象中,苏颜的性子恬静温和,寡言少语,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并不与其他人打成一片。
林舒雅果然选了一个绵羊去侍寝,以后好控制。
萧婠婠歪坐在千波台三楼的锦榻上,望着黑暗的湖波夜色,心绪纷乱。
即使情有独钟,即使心有所属,身为九五之尊,也无法视后宫佳丽于无物,也许这就是帝王的无奈。
想着楚连珏与别的女子颠鸾倒凤,她竟然不觉得伤心、难过,是因为早就知道他是帝王吗?
可是,一想到楚敬欢与锦画在一起的那一幕,为什么她的心就那么痛?
近来忙碌,好些日子不曾想起那个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的男子。他也不曾传召自己见面,也没有让苏公公传话,他是否忘记了自己?
一念想起他,那种奇怪的感觉就一发不可收拾,满脑子都是他。
为什么这么想念他?
萧婠婠惊震,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是否早已不知不觉地喜欢燕王?
不,不可能……她不能喜欢任何人,不能!
她立即起身,慌慌张张地离开千波台。
昏黄的灯影中,站着一个锦衣如墨的轩挺男子,剑眉飞扬,面庞沉静。
“王爷。”她匆忙止步,心慌地垂眸,心想着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波台。
“婠婠。”楚敬欢拉她坐在锦榻上。
“王爷怎么进宫了?是否安全?”
“无须担心本王。”他拥她入怀,“本王只为看看你。”
她被熟悉的胸膛与双臂紧抱着,闻着那久违的阳刚体味,慢慢闭上双眸,放纵自己享受他给予的温暖。
楚敬欢低声道:“婠婠,想清楚了吗?”
萧婠婠从沉醉中惊醒过来,想了想,才想起他问的是什么。
上次,他说,只要她愿意,他会设法带她出宫,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这次,她应该如何拒绝?
她扬脸看他,诚挚道:“王爷,婠婠想抚养秦王殿下长大,想为王爷做点事,因为婠婠不想辜负王爷的栽培。”
“想清楚了?”他似乎并不生气。
“想清楚了。”其实,此事根本不需要考虑,她还没有为父亲洗脱罪名,还没查出朝中奸臣,怎能出宫?
“好,本王不勉强你。”楚敬欢松开她,眉宇冷寒。
“王爷曾说过,想看看婠婠的舞,今夜就让婠婠为王爷舞一曲吧。”
不等他回应,萧婠婠就站起身,站在台中央,提气,右腿微抬,以金鸡独立之姿起势。
秋波如诉,俪影蹁跹,柔情似水,舞似断肠。
凤凰展翅,凤舞九霄,鸾翔金宫,鸾傲九天。
仿佛,桃花岸边,花雨霏霏,故人西辞,踏歌而舞。
仿佛,狂风怒嚎,夏花凋零,有美一人,风雨如泪。
仿佛,夜泊秋江,孤灯一盏,念及前情,怆然泪下。
仿佛,飞雪片片,寒江瑟瑟,暮鼓晨钟,落月摇情。
楚敬欢看着那抹纤瘦的倩影不停地舞动着,旋转成雾。
她的手,翻转出凄婉的情致;她的眸,蕴藏着刻骨的伤色;她的纤腰,舞动出撩人的美姿;她的裙裾,迤逦出动人的魅影。
为什么她的眉心总是蹙着?为什么她的眼底眉梢堆叠着丝丝缕缕的哀伤与绝望?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在她停下舞步时,及时揽住她。
“这是《相思引》?”
“不是,是《相思绝》。”
这支舞,与先前在楚连珏面前所跳的《相思引》略有不同,舞姿更为简单,所表达的情绪却更为丰富。
萧婠婠的后背出了一点香汗,“这是婠婠为王爷新编的舞,《相思绝》。”
楚敬欢抱起她,将她放在锦榻上,“婠婠。”
她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情潮,慢慢阖眼,适时,他的唇落下来。
深沉的吻,仿佛倾尽两人的情意,让他们再也无法分开。
她解开他的衣带,脱下他的衣袍,转瞬之间,他们赤身相对,目光相缠。
“王爷,婠婠要王爷。”她说出心底的想法,窘得阖上眼眸。
他一笑,吻她的眸,辗转下滑,鼻子,嘴唇,下巴,玉颈,锁骨,流连不舍。
夜色正浓,夏初的夜风仍然冷凉,但是她只觉得他的胸膛烫得吓人,自己也很烫,仿佛着火了一般。
他越发用力地吻她,激得她遍体颤栗。
四肢百骸有点痒痒的,又有点酥麻,萧婠婠难耐地弓起身子,掌心摩挲他紧实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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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骨欢,邪帝硬上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