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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〇九回 窥官牒智聪泄风声 占先机孙氏露峥嵘(2 / 2)

『绛纱笼玉(6)簇仙容,明光艳影无处同。

何人衔来云霞种?幻将国色醉金陵。

花满园,香满庭,临风照水一丛丛。

若问荣华是哪般,且看锦秀九千重!』

廊檐下,谢氏朝身旁的鹬儿手上的托盘里丢了一颗荔枝核,转头接过了赖嬷嬷递来的茶盏,仰面漱了口后,吐进了跪在面前的另一个丫鬟擎起的痰盂里。待赖嬷嬷收了杯子,命两个丫鬟退去,便见她从袖袋里抽出帕子拭了嘴角,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做派。

“这三月红(7)虽比不上妃子笑(8)那般可口,但能在这个时令尝上一口,倒也难得。”

赖嬷嬷谄媚道:“夫人说的是——从那广州府到咱金陵少说也要三千里,就算快马也要跑上三五天呢。放眼偌大个金陵呀,能享得起这般口福之人也只有您了。单凭夫人这等贵气,恐是当年的杨玉环都要嫉得直跺脚呢。”她的手指向了玉栏下那丛名为“绛纱笼玉”的牡丹,又是一番吹捧,“您就好比这牡丹王,论贵气,天下第一,岂是那凡间花草可比?”言到此处,只见那婆子扯了半边袖子“咯咯咯”地谄笑起来。其间,一双绿豆眼还时不时隔空顾看谢氏反应。

这等奉承话进了谢氏的耳朵立马凑了效,搔得她五脏六府里处处透着一股子得意,顷刻间笑得眉飞色舞,前仰后合。其间,还一个劲地朝那婆子笑骂道:“你这老油壶,怕是被人踩了肠子——连那谷道里都迸着油星儿……”

这话听着纵然粗鄙不堪,但赖嬷嬷清楚得很,在谢氏口中,这等作践当是算是莫大的褒奖。

此刻,若脑子倘且聪明就当立刻装疯卖傻,陪着眼前这个女人乐得个心肝俱敞,美她个里外翻花。因此,笑来笑去她已然笑成个泪人。

二人这一番说笑,竟连那管家徐棠的到来也未曾觉察。

“禀夫人,皇后娘娘差人来府上传旨了。”

徐棠这话,绊得谢氏那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她尽力屏住鼻腔里那副声气,冷冷地瞟着徐棠的脑门问道:“所为何事?”

“这……小的全然不知,那宫差一进门便催着小人来报。”

谢氏皱着眉头思忖道:这会子老爷尚在北平,只剩府中两房女眷带着几个小儿,到这儿来传的什么旨?

徐棠催促:“夫人?……”

谢氏一脸的不耐烦:“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去叫他们先候着,说我随后就到。”

徐棠应了诺,转身退去。谢氏慵懒地将腕子搭在了赖嬷嬷手上,起身拉着慢悠悠的腔调说道:“扶我回去梳洗一下……”

“是。”

话说另一头。

此时已近正午。籁爽风清堂内,朱福抻着脖子朝堂外望了一眼檐外的日头,眉头里拧着一丝急切。

回目之间,只见管家徐棠引着孙氏迈着匆促的步子跨进了堂门。见了朱福,孙氏朝其施了礼,管家徐棠从中作了引荐。而那朱福端详着孙氏的装束和仪容却颇为诧异。

却说她素布绢袜素布履,素布襦裙素布衣。素布绫带髻间绕,难辨素人之身乃是公侯妻。

朝孙氏上下打量了半晌,朱福终于迟疑开口道:“普天皆知那魏国公声名何等显赫,这偌大个徐府又是何等豪门,却不知夫人为何这般装容?”

孙氏纳头微微一笑,回道:“公公说笑了。妾身一介女流,平日在这府中深居浅出少见外人,无须那般贵气。况时逢那浴佛佳节将至,妾身理应清心斋戒,抱以赤诚之心祈求佛祖护佑我大明安泰,也愿我夫平安,全家和乐。竟不想这般模样被公公见笑了。”

听得这番说辞,朱福连连点头,忙不迭拱手道:“哪里,哪里?夫人如此通达贤德,实让本监敬佩不已。”

“公公谬赞了。素闻皇后娘娘虽身居后宫之首,尚处处恪守勤俭之道,时时自省母仪之风。有此师表,天下妇人岂有不效之理?”

朱福再次点头,问道:“恕本监寡闻,夫人如此教养,不知出身哪家闺秀?”

孙氏灿然一笑,回道:“那已故的龙虎上将军孙兴祖正是家父。”

朱福惊诧道:“哎呀!原来是燕山侯世安公之女呀!不愧为名门之后,失敬失敬!”

这“龙虎上将军孙兴祖”的名号果然响亮!此人早年本是朱元璋麾下一员得力战将,身居大明王朝开国功臣之列,与徐达、常遇春等人齐名天下。洪武三年北征蒙古,战死于三不敕川。其死后葬于北平,朱元璋曾亲赴北平祭奠,并下令追谥其为“燕山侯”。

在后来的浅谈中,朱福得知这孙氏家中尚有一长兄,乃是现任武德卫指挥使“孙恪”,而其身下还另有两弟,大一点儿的名唤“孙栾”,年幼的名唤“孙升”。

殊不知,话里话外,那孙氏的牙缝里还留了半分:除去那两个,自个儿与二弟孙栾——也就是那智聪和尚之母的身份亦如孙氏一样,只是个下妻。

二人交谈已有些时候,朱福刚对随行的宫婢问过时辰,才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飘忽的腔调:“今儿个不知是哪位公公前来宣旨啊?”

那腔音还未散尽,就见谢氏在赖嬷嬷的搀扶和一众侍婢的随从下出现在门外。乍看那般阵容,朱福着实再吃一惊,若不是眼前还算清楚自个儿身在何处,说不准还当是撞见了皇后娘娘,稀里糊涂就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问安呢。

且说那谢氏,蹙金的霞帔肩上着,绣金的雀衫俱绫罗。象牙笏板腹前扣,疑似王母傍宫娥。

在朱福看来,这般架式倒也罢了,十之八九还算符合一品命妇穿戴。倒是那头上的配物晃得朱福两眼模糊,一阵晕眩——此物正是先前燕王妃带来的那顶九龙四凤冠。

但凡知礼多闻之人都清楚:普天之下,配得上那副冠冕之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当今皇后。除此之外,敢戴此冠的人须有两个异于常人之处:一者,脖子足够硬;二者,脑袋足够大。细瞧那脖子撑着那脑袋和冠冕倒也算坚挺,可若看那脑袋被那凤冠沉沉地扣到了眉头,似乎还欠了点个头。

见谢氏进门,孙氏随即畏首似个受气的丫头似一般退至一旁。即便如此,还是招了谢氏的白眼。

这一切,都被朱福看在了眼里,于是他鼓起腔膛拱起手,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本监原以为夫人家事缠身,应不会亲自来领旨了,未曾想夫人您竟是这般隆重相迎,倒也不枉本监候了这个把时辰,更不负皇后娘娘的圣恩哪……”

朱福这言外之意,连三岁小儿都能听得明白,谢氏也不例外。可这类人最大的长处就在于耳听边鼓心不颤,眼见横刀腰不弯。

见朱福双手拱了半晌,谢氏一脸满不在乎地回应:“公公免礼吧。想我家老爷乃是堂堂魏国公,为保大明江山长年戍边在外,身为这府中持家的女主人,总不能在礼术上辱了相公威名,也辱没了皇上所赐的封号不是?”

朱福笑了,恭维道:“夫人说的是呀……这女人哪,说破了天就是男人的一张脸。遇事要是跌了份儿,做爷们儿的脸上也无光不是?”言语间,朱福的目光转向了孙氏,而孙氏则隔了三步外盯着二人的脚尖儿,静静地听着。

谢氏见朱福这般逢迎,便也跟着他的眼睛瞟向了孙氏,冷嘲热讽道:“公公这话说的在理儿,尤其像咱这般长房夫人,总不能像那些小老婆生的下妻贱妾一般,有娘生没爷教的,尽在褃节儿上朝爷们儿脸上抹灰。”

话说到这种地步,算是彻底被朱福绕了进去,谢氏骨子里那点东西也跟着被抖落无遗。孙氏心里透彻,敬而远之;朱福心中暗笑,连连附和;唯有谢氏心底没数,自鸣得意。

“这天儿也不早了,娘娘还等着本监回去交差呢。二位夫人跪迎懿旨吧。”

听朱福这一说,谢氏在赖嬷嬷的搀扶下,率众侍婢们纷纷跪等宣旨,孙氏则孤零零跪在了一头。

“魏国公府谢、孙两位夫人听旨——后日四月初八,乃我大明一年一度之浴佛盛典。本宫欲备素斋,宴邀二位夫人入宫陪同本宫礼佛,以祝祷我大明江山海宴河清,君臣寿运恒昌。钦此……”朱福宣到此处,将懿旨递向谢氏,嘴里自然拉起腔来,“调夫人,接旨吧。”

谢氏叩首道:“谢皇后娘娘恩泽。”随即伸手接了懿旨。

还未等她起身,朱福便开口道:“本监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望夫人早做准备,后日卯时整,宫中车驾将到府迎接二位夫人入宫。”说着,他转身欲向外走去。然而,刚探出一只脚去,竟又收了回来。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对了夫人,您这冠冕倒很别致,后日入宫定然会光彩照人……”

朱福说完,自朝旁边的孙氏看了一眼,随即便笑吟吟地跨出门而去了。

待赖嬷嬷看时,发现谢氏头上那凤冠,早已因刚刚那一番叩拜而倾到了一边。那婆子看在眼里,却未作言语,自顾着扶起她步至前方的椅子上落了座。

谢氏坐定,抬头似有话说,却发现孙氏不知何时离去的,便望着堂门外,朝赖嬷嬷吩咐:“你去瞧瞧,那贱人是不是追着那没根儿的家伙去了?”

“是。”

……

话说这会儿朱福已跟着徐棠的引领,行到了籁爽风清堂东园的一株老桂下,正欲朝府门方向转弯时竟被孙氏远远地唤住了。待行至朱福面前,孙氏将徐棠支开后,从腕上撸下一只玉镯生生塞进了朱福手中。

朱福顾看一眼玉镯,知是个宝贝。立马又望着孙氏一脸不解地问道:“夫人,您这是?……”

孙氏一脸愁容,苦苦说道:“公公切莫误会。妾身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公成全。”

“夫人但说无妨。”

“还望公公回去后代妾身向娘娘通禀一声,就说妾身近来身染风寒不宜入宫……”

朱福诧异道:“这……瞧您这身子不是好好的吗?为何?……”

孙氏眉心里深锁的满是无奈的愁容和无助的渴求,吞吐了半天却欲言又止。而那朱福却渐渐看出了其中的隐情,问道:“夫人该不会是怕你们那大夫人?……”

这一句惹得孙氏眼含泪光,好似梨花带雨,模样堪怜。只闻她又支吾了片刻,低声泣语哀求道:“妾身也是没法子……还望公公成全。”

朱福看得目露怒色,听得心生愤慨,又气又怜地说道:“想不到堂堂魏国公府上,竟也会有这等泼妇当道!真是没王法了!可是话说回来,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你说是身体抱恙,今儿随行的奴才们都看得真真的。娘娘素日里心细着呢,若是她老人家问起来,只怕本监也要为此担责的……依我看你且奉旨行事,那婆娘能把你怎么着啊?”

“公公,妾身平生从不求人。今日之请,实属不得已而为之。求您务必帮忙通容……”孙氏之态,已如一只受伤的兔子,看得朱福心都快碎了。

孙氏再作央求:“公公……”

朱福忙应:“好吧,这事我会看着办的。可是您也得做两手准备,万一娘娘不信,执意要你入宫,本监也就没法子了。”

“谢公公。”孙氏故作感恩戴德,转而又朝院内望了一眼,见是赖婆子已打后头来了,便故作慌乱,“有人来了,公公不便久留,妾身就此别过了。”说完,孙氏便如同惊蝉一般迈着细碎的步子离开了。

朱福立在原地,看看那般凄楚的背影,再瞧瞧手中的玉镯,真是怒怜交织,恨喜交加,那一股子道不明的力量,顶得他不由自主地朝西堂那头啐了一口,骂道:“呸!什么玩意儿!不知死活的东西。”

籁爽风清堂内。

谢氏刚饮了一口茶水,那赖嬷嬷就忙不迭地进来报告说:“夫人,那贱货果真追着朱内侍去了。”

“他去做甚?”

“像是在求公公帮她向娘娘回禀,说她有恙在身,明日不便入宫……”

谢氏一声冷笑,说道:“还算她有点儿自知之明……”

这真是:

『都闻山墙暴雨声,

无视檐头滴水轻。

他朝断瓦残垣处,

才见吹灰捻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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