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哈比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可以解开这个谜,他支吾地说:“噢,是发生过一件事。《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说具体点,胡伯特。”
“几星期以前,我儿子罗伯特遭袭击了。一个亚洲人想撬他的汽车。歹徒被发现后就野蛮地殴打了罗伯特。肯定是这件事的后遗症!天哪!要真是这样,我明天马上把我们的家庭医师海梅斯博士请来,噢,上帝,太可怕了。”
“可以这么说,胡伯特。我想起来了,罗伯特有几天没来学校,后来脸上就贴了胶布。真不像话,这些外国人!”
“你说得对。我想我们找到了罗伯特成绩下降的原因,他有病!你们当老师的要在评分时给予照顾。埃米尔,谢谢你的坦诚相告。”
“别,别,这是我应该做的。”葡普博士高兴起来了,“打起精神来,老家伙!你能解决问题,即使罗伯特毕不了业,他弹钢琴总还是可以的。”
葡普博士挂上了电话。胡伯特心里说不出个滋味,他正想骂一声“浑蛋”,盖尔达进来了,他只好把话吞到肚里去。
盖尔达问:“葡普博士找你什么事?”
胡伯特不在乎地答道:“我们的儿子罗伯特在学校里成绩下降,数学一塌糊涂,今天晚上我要跟他认真地谈一谈。”然后他问:“你说他是不是有可能病了?”
“他越来越苍白,体重下降……”
“这你已经说过了。你跟他谈过了吗?”
“谈过。可是他笑着说:‘妈,一位诗人说过,那是才子的苍白。你自己倒是越来越美了。’‘才子的苍白’——是歌德说的吗?”
“有可能。你就这样算了?”
“胡伯特,你还让我说什么?”
“他骗不了我,你等着瞧吧!”胡伯特站起身来,把厚厚的集邮本放回柜子里,上好了锁。“我跟他,作为男人对男人,要谈个明白。”
然而,那天晚上的谈话却看不出来是要谈个明白。
盖尔达让父子两人留在书房里,但把书房的门开了条缝,这样她在门厅里也能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胡伯特先说:“葡普博士来过电话。”
“噢,是那位‘葡皮’!”罗怕特笑了,但他的眼光流露出一丝警惕。
“什么‘葡皮’!你们怎么这么不尊敬老师?”
“我倒要问,你们以前从来不叫老师的外号吗?”
“当然也叫。”胡伯特回想起给两位老师起过外号,青年人在这点上是改不了的,这在学校里是家常便饭。“‘葡皮’……我是说,葡普博士来电话对你提出批评,说你在学校里打瞌睡。”
“听‘葡皮’的课,不打瞌睡才怪呢。”
“那拉丁语课呢?”
“我认为,塔西陀的著作乏味透顶,恺撒大帝则是带着偏见来看日耳曼人。”
“这不是上课打瞌睡的理由。你是不是有时感到头痛?”
“没有啊,爸。”
“有没有头晕?忽然一下发困?脑子缺血,耳鸣或者看东西模糊?”
“没有,爸,我感觉挺好的。”
这时胡伯特想起他太太的话:“妈说,你脸色苍白,人也瘦了。”
罗伯特又笑了,但很不自然:“妈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看了一眼门缝,发现他母亲在偷听,让她听好了!“我一咳嗽,她就说我有肺病,我一吃不下饭,她就说我有胃炎。爸,你说,我是苍白得像个死人吗?”
“这倒不是……”
“那我瘦得皮包骨头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胡伯特忍不住要笑。在他看来,罗伯特还是老样子,只是他弄不懂这几个星期罗伯特的成绩为什么下降得这么厉害,“你那位为你辅导数学的朋友是怎么看的?”
“他说,我是一个无底洞,不管装进去多少东西,都会没有的。”
“这话不对,明天我让海梅斯大夫给你检查一下。”
“检查干吗?”罗伯特预感有危险地说,“海梅斯大夫是医生,又不是补无底洞的。”
“他要查一查,上次的袭击对你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这不是胡闹嘛!爸,我感觉很好。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葡普博士以为……”
“‘葡皮’该做的是算术,而不是以为,爸,别让海梅斯大夫来了。”
胡伯特坚持说:“为了保险起见……”
“海梅斯大夫要检查我,我就冲着他放屁!”
“这是什么话!”胡伯特愤怒地跳起来,他头一回听到自己的儿子如此出言不逊。“我们的下一代就这么点儿教养?我不许你当着我的面……”
“迄今为止,你从来不用担心自己儿子不听话,我一直按照你的观点生活,一直是你的乖儿子。可是看来你忘了,我很快就19岁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有选举权。如果说我可以选波恩政府的人,那么我也有权表达自己的思想。你的父亲19岁就当上大德意志国防军的中尉,可以枪毙人了,尽管是奉命行事……”
“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祖父!”胡伯特喊了起来,“你这个拖鼻涕的小鬼!”
“我知道,你为你的父亲感到骄傲,它是在俄罗斯的沼泽地里牺牲的。可你想想,要是有人叫他拖鼻涕小鬼,他会怎么反应?爸,你该明白,我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了,我在寻找我自己的生活!”
“你现在还住在我家,我还养活着你,只要我还在——我这是用你习惯用的语言——为你把屎把尿,这儿就该我说了算。”
“好啊,亲爱的爸爸,我就喜欢你这么说话。”罗伯特反唇相讥,“就说把屎吧,你很快就享不到这份福了。”
胡伯特喊道:“什么意思?你想搬出去?”
“这主意不错。”
“搬哪儿去住?大桥底下?当个流浪汉?”
“可以考虑,开个头吧,我今晚不回家了。”
“你给我呆在家里!”胡伯特一面大吼,一面用手捂住胸口。罗伯特不予理会,心想这纯粹是做给人看,他又没有心脏病,一位处长大人是不会积劳成疾的。
“我不接受命令。”罗伯特朝门的方向退了两步,胡伯特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
“我告诉你……”
“爸,我也告诉你,把手松开,我不想打掉它……”
“你敢打你的父亲?”他喘不过气来,真的发抖了,“你敢打你父……”
“放开我!”
“罗伯特,你真的有病!”
“那你就别再给我病上加病。放开!”
罗伯特一下甩掉了父亲的手,向门口跑去,拉开门,一头撞到他母亲的身上。盖尔达双手抱头站在门厅里,正在无声地抽泣。
她说:“罗伯特,我的孩子……”然后再也说不出声了。
“妈,你照顾好父亲。”罗伯特奔向大门,把门打开,一股夏天的热气夺门而入,“他什么也不懂。你放心吧,我很好,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用不了多久……”
他冲进黑夜,奔向他的汽车,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驱车而去。胡伯特站在大门口,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家而去。
他无奈地说:“他有病。盖尔达,他真的有病,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们得想个办法……”
两口子互相拥抱,互相偎依——这是多少年来没有的——然后抱头大哭……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不知道。
一小时以后,罗伯特来到了乌丽克的家里。
乌丽克正在桌上点当天的收入,见到罗伯特便说:“怎么?你来了?真没想到。”她指指桌上的钱,“我们卖了4,750马克,今天生意不错。”
“我要告诉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低下头来,吻了吻乌丽克的后颈说,“我留在这儿不走了。”
“到明天早晨?”
“比这更长,永远不走了……”
她抬起头来,盯着罗伯特问:“鲍伯,出什么事儿了?”
“我跟我父亲闹翻了,我从家里跑出来了。”
“这样好吗?”她把钞票收起来放进一个褐色的塑料袋,“你要住在我这儿?”
“是的,我们俩分不开了。”
“要是你父亲找你呢?”
“他不会一条街一条街地跑遍整个慕尼黑的。”
“可以通过警察……”
“绝不会的!你不了解我父亲,处长大人的儿子离家出走,怎么可能呢?”他再次吻她的后颈,觉得她有些发抖,“你害怕了?”
“我感到不妙。”
“我的感觉正相反。我自由了!我有事不用再问别人了!自由了!”
当天夜里,罗伯特吃了两粒摇头丸,同乌丽克,直到她筋疲力尽。他精神十足,对她没有一点照顾。
陶醉过去之后,罗伯特哭了,他请求乌丽克原谅。
他第一次想到:我这是自个儿找死啊……
“我对您是满意的,乌拉,这是说,我还不是很满意,但我希望能够对您很满意。”
冯·格来欣点完了一周的收入,锁进写字台,然后把单据撕掉,放在烟灰缸里烧掉。单据只是象征性的行动,仅仅是表示信任,如果没有信任,做这种生意就不会成功。
对乌丽克来说,冯·格来欣的表扬同时也是责备,而她是不会接受责备的。
她说:“我们在圈里是新手,刚刚起步。”
“这是您的任务。”
“我现在有47名发售人,才这么点时间,算多的了,我们还得同已经干了很长时间的对手竞争,我已经挖来了对方的三个人,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们背后有一个波兰人的组织,对外称作‘农产品进出口公司’。他们用带有铅封的冷藏车运输容易腐坏的货物,所以没有多大困难就能入境,例如在冻鹅的肚子里装满了摇头丸。海关人员哪能把冻鹅一只只剖开来检查?”
“我知道。我们正在想办法制止。”冯·格来欣拉开另一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堆彩纸做的小三角包,上面印有一只黑黄色的蝴蝶。“波兰人的药丸已是昨日黄花,这才是新一代的摇头丸。”
“小纸包?”乌丽克拿起一包,放在手里看,“这是小玩具吧?”
“才不是呢。这是我们要钻的空子,可以不受处罚,它叫生态摇头丸……”
“开玩笑!”
“这种摇头丸的成分是纯天然产品:人参、银杏、绿茶、瓜拉纳、生可乐,外加一点咖啡因,到处可以买到,重要的是按正确比例调配。但最重要的是:这种药粉既不违反麻醉品法和药品法,也不违反食品法。在美国可以自由销售,当局无法制止。所谓的‘百分之百天然植物素’,不受任何法律的制约!最吸引人的是:买进价21马克10包,等于2.1马克一包,而卖出价是25马克一包,这可是成百万的买卖哪,乌丽克!而且没有人能和我们竞争。第一批货后天就到了,我们目前手头的药丸要收回。”冯·格来欣对她眨眨眼,“您怎么了,一点不高兴,像是喝了盐酸似的,亲爱的,我们不用再害怕警察,一切都是合法的。否则连薄荷糖也要禁止了,万一真要禁止摇头丸,那也得等好多年。谁会禁止人参和绿茶呢?”
“波兰人不会就此罢休,冯·格来欣先生。”
“波兰人!”他轻蔑地说,“波兰人算什么?新的供货人有能力独家占领市场。”
她问:“谁是新的供货人?”
冯·格来欣摇摇头说:“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可是在这方面知道得太多就危险了。乌丽克,您就承认这个事实吧:我们进入了新的摇头丸时代,这是21世纪的快活丸。您做这个生意能赚黄金万两,但有个前提,那就是您——或者说我们——必须独家控制慕尼黑和巴伐利亚的市场。要是您只有47个发售人,别人会拿它当笑话,我们的人必须遍布整个巴伐利亚。”
“我只是想小心点,不是谁来报名我都接受的,这里面可能会有警察的密探。”
“不可能。警察不许用青年人当密探,在这点上德国的法律对我们有利。”冯·格来欣自己都笑了,连他也会拿德国的法律作掩护。“就说柏林的香烟黑手党吧,他们经手的买卖以百万计,搜查只是走过场而已,即使抓到几名贩子,多数是越南人,那又怎么样呢?一点没事儿!因为他们是政治难民,都有固定的住址,必须释放,这是法律规定的。此外,被抓的人什么都不说,谁要是说了,那就死路一条,他的后脑勺会挨枪子儿,案子也就了了,我们在慕尼黑也会有这么一天,凡是跟我们干的人,都能赚大钱,但也总是得提心吊胆的。”
“您……您会派人下毒手?”乌丽克声音发哑了,“您真的会……”
“不是我派人,是组织上派人,我的手永远干净。”
“我们这是在同黑帮分子合作?”
“您还是说同聪明的生意人合作吧。”冯·格来欣不喜欢乌丽克的说法,善辨风向的他此时感到乌丽克心里有变化,所以提出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您那位心上人罗伯特,或者说您的相好,表现怎么样?”
“他合作得很好。”
“这我相信。我不是指他的床上功夫,而是他的销售手段。”
“他在逐渐适应……”
“他肯定已成为您这位导师的得意门生了。”面对冯·格来欣的冷嘲热讽,乌丽克真想跳起来就走,“他还有顾虑吗?”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顾虑,因为他以为在卖无害的药丸。”
“谁也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吧!”
“我说的他都信。”
“这叫作用下身来思维!不过,要是哪一天他开动脑筋……”
“罗伯特从昨天起住在我这儿了,他离开了父母。”
“他怎么啦?”冯·格来欣几乎蹦了起来,这个消息一下了加重了他先前所有的担心。“他搬到您那儿去了?”
“是的。”
“您就这么轻描淡写,像换件衬衣一样?您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罗伯特搬我这儿来有什么危险?”
“您的宝贝儿离开了温暖的家,但心里还惦着爸爸妈妈。他要自由,逃到您的床上来了,想找到一个新的天地,好发挥他的幻想,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想着妈妈做的红烧肉,乌拉,您不可能全部代替他的父母,不可能!”
她固执地说:“我们相爱,这比什么都强!”
“我的天哪,一位烟花女子竟说出这种话来。”
这时乌丽克跳了起来,一甩手把桌上的小三角包全撸掉了,她叫道:“我不是婊子,我只是不愿饿死。”
冯·格来欣泰然坐在沙发上说:“乌拉,您发脾气时还真好看。好吧,好吧……您爱那小伙子,这会儿你们又同居了,今后日子可能过得挺红火,但过了15年以后怎么办?”
“什么15年?”
“您年纪比他大,10年以后他28岁,而您已经43岁,皮肤皱了,胸脯耷拉了,眼角有鱼尾纹了,嘴巴也不这么丰满了……”
“谁要您来给我画像!”
“我知道,您会用一切化妆品来掩盖您的年纪,可您那位小爱人儿呢,他会发现,妙龄少女圆鼓鼓的臀部,比半老妇人松垮垮的屁股要好玩得多。”
“你舐我屁股吧!”乌丽克说罢向门口走去。
“乌拉!回来!”
“不,晚安!”
她已握住门把,但冯·格来欣的叫声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我要帮助您,您明白吗?我是个饱经风霜的人,您还是听我的话吧。您就不想想,您的爱人就不会抛弃您?”
“不会!”她站在门口,头也不回。
“因为他是您的奴隶?可奴隶也会……”
“我知道,您说过了,斯巴达克斯……”
“直说吧,年老色衰,您也免不了,乌拉。您想想,要是您的罗伯特有一天认识了一位年轻姑娘,两个青年人一见钟情,您怎么办?我说得够含蓄了吧?”
“不会有这种事。”
“就有这种事,晴天还会打霹雳呢。”
“我怎么办?”她慢慢转过身来,“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太可怕了,我受不了。”
冯·格来欣穷追不舍:“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您怎么办?”
“也许我会杀了他……我不知道。”
“您会的!是的,您会杀死他,我最了解您!您不会犹豫,不会甘休……您宁肯毁掉一切……”
“有可能。”她瞪眼看着冯·格来欣,目中闪出狠毒,“我不会把罗伯特让给另一个女人,决不!”
“您是铁了心了!”
“不,我不允许任何人剥夺我的幸福……”
“我现在知道是什么个结局了。”冯·格来欣站起身来说,“魔鬼天使,您可以走了。”
盖尔达每星期五下午都要玩桥牌,她的一位女友开车来接她。盖尔达不会开车,没有驾驶证,也没有自己的汽车。胡伯特也反对她开车,他说:我们家已经有两辆汽车,再来一辆就太多了,同事们看着也不合适,我们要知道节制。这样,盖尔达就成了她那些女友之中唯一没有自己的汽车的人。
一般情况下玩桥牌的地点都设在外科医生希默尔教授的别墅。参加聚会的全是女士,没有别人。她们玩牌,喝茶,吃点心,有时也喝一杯葡萄酒。
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罗伯特在街上等到她母亲被人接走,便回家去取他的帐篷和野营用品。他高兴地期待着星期天同克丽丝塔见面:两人一起搭帐篷,在湖里游泳,晒太阳,闻花草的香味,煮豌豆汤,喝冰镇可乐或桔子汁,他将放迈克尔·杰克逊的唱片,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这类唱片,但商家肯定会向他推荐的,然后再放一张钢琴曲唱片,譬如肖邦的小夜曲,他会向克丽丝塔解释,怎么来聆听和感受这种音乐。她一开始可能会说:“难道就听这破玩意儿!”但过一会儿她会理解的。
至于对乌丽克,他会说,他得跟父母亲去参加一位州政府大人物的生日晚会,既然他父亲是位处长,这种谎话也就是可信的。
晚上吃完晚饭后,乌丽克把一个小三角包放到了桌上。
罗伯特奇怪地问:“这是汽水粉吗?”
乌丽克笑着说:“汽水粉,说得好!这样我们可以毫不费劲地向孩子们销售了。”
“销售?”罗伯特拿一包捏在手里看,“你开玩笑……”
“这是摇头丸,鲍伯,生态摇头丸,最新产品,没有竞争。”
“这也是开玩笑,什么生态摇头丸!疯了。”
“是疯了,我们得到了在慕尼黑和全巴伐利亚的独家经销权。”
“那我手里还有7,000粒药丸怎么办?”
“会卖掉的。一粒‘巴尔尼’搭配一粒生态摇头丸,这样我们就能顺利过渡,而且保住顾客,由于生态吃香,我们可以争取到对老摇头丸不屑一顾的新买主。生态摇头丸不是风行一阵的药丸,而是未来的幸福!纯天然!”
“它的作用呢?”
“跟‘巴尔尼’、‘笑脸’或者‘小矮子’一样。”
罗伯特一面看一面想,乌丽克所说的挺有意思。纯天然——这是当今时代令人信服的口号,纯天然永远是好事,等于是质量认证。
他问:“你有多少?”
“就这一包,作为样品。”
“我一会儿就吃,噢,对了,星期天我不在,我得跟我父母去参加一个重要的生日晚会。”
“我以为你……”
“这完全是形式、应酬!握手、交谈、互相恭维,边喝啤酒边聊政治,老一套……”
“完了你回家过夜吗?”
“就这一夜,现在你这儿是我的家。”
“鲍伯,你说得对。”她吻了他一下,“不过一回家又得吵架了。”
“我会活着回来的,星期一中午我又会在你身边,在你的怀里得到休息。”
谈话到此结束,罗伯特暗自庆幸,乌丽克没有多问,她相信他。星期天的夜晚要在帐篷里过了,身边是克丽丝塔,月亮上的男人将看着他们俩……
罗伯特和乌丽克一同淋浴,在水花中温存了一番,罗伯特在上床之前把那包药粉吞下肚去,乌丽克浑身洒了香水,散发出茉莉花的味道。
生态摇头丸起作用要比“巴尔尼”或者“笑脸”慢,没有那么猛。和往常一样,一阵欣快感流过全身,倦意全消失了,脑子发出肉欲的信号,但并不产生那种像要把女人撕碎似的可怕的冲动。他们不断达三个小时,直至喘不过气来,事后像空皮囊一样躺在床上。乌丽克很快睡着了,但罗伯特觉得心脏狂跳,接着是一阵虚弱,以致他不得不深深吸气,来排除快要憋死的感觉。
罗伯特一夜没睡,充满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甚至还冲了冷水浴,直到天亮,才在床上入睡了。
这次“试验”没有令罗伯特完全信服,他习惯于用更猛的药丸。这次只是吃一粒生态丸,是有控制地滑入另一个世界,不是猛然给你一推,而是不断地顶着你走。也许就这样好……合乎生态的陶醉能保护人的脑子。
这是多大的错误啊!
盖尔达不像她先生那么倔。她既不是老顽固,也不是公务员。罗伯特出走以后,家里没有再说起他,但在盖尔达身上可以看出,一位失去了独生儿子的母亲有多痛苦,她像个幽灵似地不声不响,以致胡伯特忍不住问她:“你不会说话了怎么的?”
她坐到一张沙发上,看到桌上摊开的集邮本心里就火。
“亏你还静得下心来弄邮票!”
胡伯特用镊子夹住一张邮票,在欣赏上面印着的掷铁饼者,那是一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纪念邮票。
“我干吗要那么激动?”
“你就不担心罗伯特去哪儿了吗?”
“他说他已经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应当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胡伯特,这是他说的气话。你想过吗?他什么也没带,没带内衣,没带衬衫,没带刮胡子刀,没带梳子,连牙刷都没带……”
“还没带钱。”胡伯特有些幸灾乐祸。
“对,钱也没带。”
“这我就放心了。没有钱,再美好的自由也美不到哪儿去,我儿子罗伯特会回来的,比他自己预料的还快,他还没有尝过兜里没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