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子婴怒瞪魏辙,懒得解释。
陈豨微作思考,刚刚恍惚间余光亦瞥到了子婴的动作,本以为子婴是为了保证弹无虚发,此刻回想,反倒是故意射偏。
“这便对了”陈豨笑道,心头顿时一畅,脸上总浮着的阴气渐渐消散。
“何事可对?”
陈豨正色拱手,“于臣而言,君王可不善战,可不善谋,亦可残杀敌军。可若真是对身旁人皆是无情,臣必然反之。王上今日之举,甚得臣心。”
子婴忽地想到了什么,问道,“不知陈爱卿所指何事?”
“自是如滥杀功臣的赵王迁,杀死儿子以给齐桓公做菜的庖人易牙若有哪位君主能做到这些,即便将举国之兵交于臣,臣必定反了他。”陈豨说道。
“原来如此。”子婴不由一笑,“那个人当真将这两点皆做到了。”
“王上所言又是何人?”陈豨不解道。
子婴不想解释,正在此时,破损一块的咸阳城头上,已没了西魏兵的踪迹,皆被秦兵占据。
“看好魏辙,寡人入城杀敌!”子婴拔出宇宙锋,飞速冲上前去。
“秦王可真是嘴硬。”魏辙摇头苦笑,“此番故意冷对此女,他日若重被敌军抓获,反倒不会以她为胁,算是解决了此女的后患,真是高明。看来秦王的残暴,尽是对敌军的。”
“死到临头了,还思虑王上的心思。”陈豨不屑冷哼,却是越发佩服子婴。
“有人会来相救老夫的,老夫不会死,那两个人已在秦地了。”魏辙笑道,“其中一人还在这咸阳城中。”
陈豨微眯双眼,思索道,“看来那两个对王上极为重要,不然亦不会放过你。既是如此,本统领身为大秦臣子,当为王上分忧。此刻,便将你杀了,免得王上左右为难!”
“陈统领且慢!”魏辙叫住拔剑的陈豨,“老夫有要事相告,不知能否换得一条性命?”
“何事?快说!”陈豨催促道。
“阁下可知如今的秦王与始皇的区别?”魏辙笑道,“摸不清这点,无需老夫费心,天下人还会再反秦。”
“哦?”陈豨半信半疑。
魏辙笑望咸阳城,“始皇生于邯郸城,受尽旁人屈辱,故有吞灭六国之心,即便水淹无辜之民,亦不眨眼,此处正于西魏屠秦相应。而始皇的苛法,不单如此,乃是被亲近人背叛,其丞相李斯又是又‘性恶’之言的荀子的徒弟,故苛于天下。”
“什么意思?!”陈豨被饶的有些糊涂。
“老夫之意便是”魏辙缓缓靠近陈豨,小声道,“如今的秦王若被人背叛一次,定会成为始皇一般!陈统领若为秦王思虑,当替秦王提防。”
“本统领还不知晓王上的亲近之人,但自会小心。”陈豨恭敬施礼。
刹那间,陈豨面色凶戾,猛的起身抽出腰间之间,“窥探人心可至如此地步,这种人不为王上所用,便为本统领所杀吧!!”
“住手!!”一道老人之声从南方传来。
“哈哈哈那个老家伙来了。”魏辙退后笑道,“老夫知晓他已在路上,不然亦不会引得陈统领的杀心的。那个人的话,秦王不得不听,陈统领慢了一步。”
陈豨回望城头,子婴已经抱住薄夫人,看向他们一行,只得悻悻作罢。
“啧啧啧老家伙还是晚了一步,秦王已入了咸阳城。”魏辙回身道,“劝说韩信归秦不力,救咸阳又是不力。老夫真是担忧你能否劝说秦王不杀老夫了。”
一席黑色长袍的尉缭正欲还嘴,忽见魏辙浑身污秽,白发凌乱。
“老东西在秦王身旁没少受苦头,出言还是如此难听。”尉缭讥笑道。
“何止是苦头,老夫在渭水河畔为了保命,对秦王跪了一个时辰才捡回一条命。”魏辙抱怨道,“这是不是你个老家伙教授的?”
“哈哈哈,真乃奇事。”尉缭笑道,“秦王亦算是为替你捡鞋的张良报仇了。”
子婴试探到薄夫人鼻息微弱,皱眉抱着跑回城外,安放在魏辙面前。
“医好她!不然寡人此刻便杀了你!尉缭先生说情亦是无用!”子婴威胁道。
魏辙躲在尉缭身后,轻笑摇头,“恕老夫无能为力,无法医治。”
“陈爱卿,杀了他!”子婴冷声吩咐。
“诺!”
“且慢!”尉缭匆忙叫住陈豨,凑到薄夫人身旁,仔细摸着脉搏,“秦王无需担心,夫人只是晕倒罢了,静养半日便可苏醒。”
“如此便好。”子婴心中惊惧消散,脸上仍旧冰冷,小心将薄夫人安置在马车之中。
薄夫人若死,死前最后一面便是他冷着脸亲手杀了她,子婴没法原谅自己。
尉缭见大事已平,开口道,“秦王,老夫的老友”
“尉缭先生无需多言,正是此人仗着对秦地的熟知,与魏假协助魏王豹攻至咸阳!不然以陈大夫的能力,不会让西魏如此轻易!亦不会让秦地徒增伤亡!”子婴怒道。
“秦王错了,已成半个人的魏假才是相助魏王豹的主力,老魏辙先生与魏假相比之下,只算得半个。魏假不想暴露身份,才将功劳推到魏辙先生身上,至于熟知地形,只需得到秦地堪舆之图便可”
“那临江城的阴谋呢?!诓骗大秦将士投降,随后杀戮,两万条人命亦该他偿还了!”子婴怒喝道。
“老夫乃是被那两位西魏将士蒙骗,非是本意!”魏辙解释道,“如今那二人与西魏将士已一同死在渭水旁”
子婴杀意未减,“没错,只差你该去陪着他们!”
“老夫已向陈统领告知秦王的后患,此事难道还不能换的老夫的性命?”魏辙皱眉道。
陈豨暗暗冷笑,想以他为工具,绝无可能。
“什么后患?臣从未听说。”陈豨故作不解,“反倒是他趁着王上入城时,出言挑衅臣,说什么他此刻若在魏王豹身旁,秦地早已尽数归魏。真是该杀!!”
“你”魏辙正欲驳斥,陈豨已然剑指喉咙。
子婴猜到陈豨在说假话,为了杀魏辙并不想点破。
“老东西,算没算到本统领身有反骨,难以捉摸啊?”陈豨从牙缝中挤出挑衅直言。
“秦王!”尉缭怒瞪陈豨急道。
“尉缭先生再为此人求情,便是与寡人为敌!”子婴喝道,“今日谁来了亦保不住他!”
“这”
尉缭未见当时情况,不知魏辙究竟弄出多大的动静,心知不易再开口。
“老东西,你的天道终于给你惹来祸端了。”尉缭叹道,“与你说过数次,天意难测,妄图揣测者必殃”
魏辙心中悸动,面色黯然。
与尉缭均是秦臣又是隐士,心中总是有攀比之感。在秦时,不如尉缭名气大,隐居后屡屡想着赢过尉缭,这才苦苦求天道,后传道张良。而大事未成,故亲自为之,竟也失败了
“老夫失败只因还夹杂着反心吧?”魏辙目视咸阳城内,并未绝望,“无妨今日老夫死不了”
“动手!!”子婴喊道。
“王上大事不好了!”陈贺策马冲出城门,急道,“魏王豹他将大秦粮食放在一出,与西魏众将士手持火把,说王上若不前去,便一把火烧个干净!”
“找死!寡人这便送他一程!”
子婴不知晓魏王豹究竟搜刮了多少秦地粮食,若真被他得手,明年本该饥荒的关中更是雪上加霜。懒得理会魏辙,慌忙跨上快马,跟随陈贺而去。
“哈哈哈,老夫说什么了,才不会轻易死呢。”魏辙笑道,偷偷扭身抹了一把汗。
“哼!尉缭先生是未看到尔狼狈的模样,当时真像一条狗!”陈豨冷笑道,“陈贺难道便是尔说的第二个人?他的脾气不比本统领好,帮不了你的。”
“非是他,那个人亦是老友。”尉缭说道,思绪隐隐飘到十几年前,同在秦地为官之时。
如今却一个助秦,一个反秦,一个如墙头之草,摇摆不定
“若被秦王知晓那人的所为,恐怕亦难免一死。不让人省心的两个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