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昂贵的布料拖在地面,明月乡伸手将童磨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他白嫩的脸蛋:“现在还冷吗?”
“不冷了。”童磨回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双猫眼迷茫地张望了下,不知道她的披风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您就是神明大人!”童磨吸了一下鼻子,肯定道,“只有神明大人才能做到这些!”
这孩子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妖怪吗?明月乡谛视着童磨,鹤姬与她说的是平安京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妖怪的存在。怎么他像完全不知道一般,张口闭口就是神明。
况且,夜半时分,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
正常人类的小孩也会联想到妖怪而不是神明吧。
明月乡玩味地笑了笑,忽然道:“不,我是妖怪。”说完后便仔细瞧着童磨,看他会给出什么反应。
“妖怪?”童磨重复了一遍,有些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想起过去嬷嬷给他说过的另一种生物,迟疑道,“妖怪吃人吗?”
妖怪吃人吗?
当然吃。
他们的食谱五花八门,有的吃人,有的吃妖怪。明月乡是后者,以前馋时也会让鹤姬打两只小妖怪烹来吃,后来结识了某个挑剔的妖怪,渐渐就只吃些普通食物了。
明月乡眯起眼睛:“如果我说吃呢?”
童磨早就准备好了下一个问题,疑惑道:“那妖怪,和‘食人鬼’有什么区别吗?”
……食人鬼是什么?
明月乡一噎,妖怪的新名字吗?
童磨捻住斗篷的一角,期待地眨了眨眼。
小孩脸上的冻红消退了些,明月乡看着他,指尖不自觉动了动——
童磨察觉到了,把自己裹紧了一些,问道:“你又想戳我吗?”
有时教里年长的婢女见到童磨时会大呼可爱,却从未这样上手逗弄他,就连婢女日常帮他梳洗,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
童磨觉得自己应该是脾气很好的教主,可是母亲说身为教主就是要和普通人划开界限,区别身^份。
童磨记性很好。
现在侍候他的婢女温子是三个月前才调来他身边的,从小将他照顾到大的嬷嬷忽然不见了踪迹,母亲在用饭时轻描淡写的说:嬷嬷回乡下老家照顾小孙子去了,以后他就由温子来照料。
童磨乖巧说是。
而几天后,他路过回廊,正好听见几个下人的闲谈:神母大人因不满嬷嬷对神子的看管不利,命人将她绑到后山,处理掉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童磨本该伤心。
事实上,他能回忆起的只有那日在池塘里见到的那一尾浅金带红的鲤鱼,他被它游来游去的身影吸引了注意,想伸手去捞,却没注意到脚边遍布的苔藓,“咚”一声掉入池塘。
着凉了半月余,病好时嬷嬷已不见了踪影。
站在廊边的男孩咂咂嘴,转身走掉。心道,再去池塘那边看看吧,看看那条鲤鱼还在不在。
从小陪伴在身边的人消失这件事,在他心里甚至不如一条好看的鲤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