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有的人造反,是想主宰天下。
而项氏子弟造反,是为了复兴大楚。这个口号听起来足以名垂青史,因此项氏子弟个个悍不畏死。觉得用一条性命,换来史书上令人称赞的一笔,值了!
所以,人如龙,马如虎。项氏子弟在项梁的率领下,明明只有五人五马,却打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的扎进王翦的大军之中,并且迅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官军毕竟太多了,很快这些人又合拢起来,把项梁一伙人围困在正当中。
这时候,已经有秦兵察觉到不对劲了。这六个人,绝对不是普通村民。普通村民,这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这样的宝马,这样的宝剑……
于是有秦兵大声呐喊起来:“这里有反贼,反贼在这里。”
项梁抬手刺死了一名秦兵,心中恼火的想:这里当然有反贼,你们不就是来抓我这反贼的吗?
在不远处指挥的先锋官也愣了:这里有反贼?怪不得他们要逃跑啊。
先锋官接连催促手下的秦兵,任何一个村民都不要放走。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宋家村早就乱套了。在官兵到来之前,那些村民就在逃命。
有些被官兵拦住了,有的离开了村庄,趁着夜色钻到茫茫荒野之中,找都找不到。
好在项梁几个人还在官兵的合围之中。先锋官拔出剑来,对手下的将领说道:“旁人走脱了倒也罢了。若这几个反贼逃走了。王大将军必定要我的脑袋,可我人头落地之前,必定先杀了你们。”
那些将领听了这话,全都打了个冷战,提着剑在阵前奋力督战。
王翦与王恒慢悠悠走到宋家村,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发现秦兵正在作战。
王翦有些茫然,叫过来一个人说道:“本将军明明下令,让你们悄悄合围宋家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偏将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村子里面的反贼极为机警,我们刚刚靠拢,他们便发现了。如今正在反抗。这些反贼人数虽少,但是作战勇猛。”
王翦大惊,知道这是项梁暴露了。若项梁死了,一切图谋都完了。
他略一思索,对偏将说道:“拿活口。”
偏将楞了一下:“将军的意思是……或许他们有同党?”
王翦点了点头,把这偏将赶走了。
随后,王翦看向王恒,纳闷的说道:“这项梁,莫不是疯了?他为何要反抗?明知道是老夫的人马,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村中有反贼吗?”
这话是对着王恒说的,但是项仲听着却极为刺耳。所谓指桑骂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项仲只能干笑了一声,对王翦说道:“或许……或许项将军见在下不曾回去,却忽然来了这么多秦兵。以为官军是去平叛的,因此反抗,也说不定。这是误会啊。”
王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性情多疑,不肯信人。老夫有些失望啊。”
项仲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王翦把王恒带到旁边,低声说道:“这项梁,若能逃走倒也罢了,你带着几个心腹,暗中联络他,给他些资助,令他东山再起。”
王恒皱着眉头说道:“可孙儿看来,这项梁,恐怕难以逃命啊。此地有数万大军,而他只有五六个人,如何能逃走?”
王翦苦笑了一声:“恒儿啊,近日老夫总是想起赵高来。”
王恒心领神会,附和道:“赵高为人谨慎,绝顶聪明,却被亲信坑得大败而归。祖父是看到这项梁,因此有了感慨吧?”
王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夫总觉得,项梁有些名过其实了。这段时间,你也在楚地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英雄豪杰,比项梁更适合反秦。”
王恒点头答应了。
王翦又笑了笑,说道:“当然,项梁乃项燕之后。这块招牌,就足以让楚人心向往之。若他能逃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先锋官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地笑容:“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王翦心中一沉。
先锋官又说:“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没想到小小的宋家村,居然窝藏了大反贼项梁。如今项梁已被末将生擒。咱们可以班师回朝,向陛下请功了。”
王翦差点骂出声来:准备一个多月,赶路二十多天。刚刚进入楚地不到四个时辰,反贼就平定了?
不过王翦好歹是沙场老将,能够沉得住气,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让将士们都歇息吧。安营扎寨。另外,安排一些人,审问一下宋家村的人,看看都有谁和反贼是一伙的。”
先锋官答应了,立刻安排人去审问了。
项仲面如死灰,求助似的看了看王翦。
王翦有些烦恼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便对人说是老夫的亲随好了。”
项仲一脸感激涕零。
宋家村的人,逃出去了不少,被抓了也不少。
王翦命人带着户籍挨个比对,最后发现宋留一家人不见了。
王翦气得差点把户籍撕了。今晚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抓宋留。现在可好,正主不见了,就剩下一群阿猫阿狗。
至于项梁,被严密的看管起来了。这种重要的反贼,是要押解到京城审问的。
天亮时分,王翦很疲惫的躺在榻上。
他看了看旁边的王恒,低声说道:“恒儿,你看这如何是好啊?”
“我虽然找了个借口,说士卒疲惫,让他们休息几日。可再过个三五日,是一定要回去的。回去之后,我王氏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况且离开咸阳城之前,我还曾经中伤李信与槐谷子,说他们谎报军情。如今我这十万大军,都成了笑话。如何交代?”
王恒沉默了一会,说道:“祖父,为今之计,不外乎两个办法。其一,谎称这项梁是假的,再找人假扮项梁,在楚地掀起风雨。”
“其二,放走项梁,再资助他一笔钱财。”
王翦想了一会,说道:“我们只有三五日时间,第一个办法需要时日太长。不如放走项梁吧。不过手脚一定要干净,不可让人扎抓把柄。”
王恒点了点头:“祖父放心。”
两人商议完了之后,王翦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于是靠在矮榻上,稍微睡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