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朝阳初升。
阮千柔迎着晨光打开院门,铿锵的兵器交击声霎时传入耳中。
往常无人看顾的院落突然多了两个门神,一左一右持兵阻拦她出行。
“这是什么意思?”
阮千柔沉眸问着,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家主有命,小姐大婚在即,不宜出行。你有什么事吩咐即可,小人定会办妥。”
门神抱拳回道。
依旧是恭敬又轻蔑的态度,恭敬对的是阮宏逸,轻蔑留给阮千柔。
他们不明其中就理,只看到结果——在与叶家和童家联姻失败后,阮千柔即将嫁给宴安歌,一个来历不明的靠耍诈取巧才打败叶二少的穷小子。
家主已经命人着手准备婚礼,事情板上钉钉。
原本宴安歌的武力该让他们敬畏,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等好眼力。他们相信,自己拿着童家重金打造的神兵也能轻易将金纹虎开膛破肚。
全盘否认宴安歌的实力。
于是只剩满腹酸水。
阮千柔再不受重视,也是小姐,而他们是只能听命行事的下人。
宴安歌再被鄙视,也是阮家的准姑爷,他们还是下人。
心理失衡还被派来给阮千柔守门的两人将满腹怨气宣泄在阮千柔身上,似乎这样就高人一等。
而这也只是基于他们认为阮千柔不敢计较。
——其实是懒得计较,因为知道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阮千柔轻叹一声,关上了门。
昨晚与阮宏逸的谈话并不顺利。同叶家主一样,阮千柔也想不通阮宏逸的心思怎么变得那般快——前一晚还希望她直接同意嫁入叶家,隔夜话里满满都是让她离叶家远点,不要有任何瓜葛。
但这些也罢,最让阮千柔头疼的是,他竟真的希望她与安歌完婚。
原本她以为,除了叶家,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就是阮宏逸。毕竟,说来他只有她一个女儿,一个很好的联姻工具不是吗?
工具……
阮千柔想,她已经很好能正视这一事实了。
可阮宏逸总会做出她不能理解的事,于是心中又有奢望。奢望着某一刻,他是有为她考虑那么一丝丝,才改变了立场。
但这次又有不同。
这次还牵涉了宴安歌。
他想让安歌入赘,用的是舍不得她离开的名义……
阮千柔翻掌拿出幻月银。
这枚说是玩具的利器一直放在她这儿,总没有机会交还给宴安歌。
她摩挲着上面的名姓,手指轻旋,一道银白的光华在她指尖绽开,与晨光辉映,熠熠夺目。
像极了那孩子的眼睛。
阮千柔目光紧紧追逐着指尖那道光,不曾停歇。待手指明显感到酸痛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阮千柔看了眼天色,眉头微蹙——她答应了安歌今日去看她的。
可院门紧闭,门外守卫不会让她出去。
阮千柔转头看向院墙,院墙并不算高,一向是童瑶出入的捷径,也拦不住她。
阮宏逸是什么意思呢?
吃定她不会违抗他的命令,还是说,试探——试探她是否有脱离他控制的想法?
但那又怎么样?
他手中并无筹码。
她的枷锁与囚牢从来是自己赋予的。
阮千柔走到墙边,看着这面墙,眼神深邃复杂。
她早有走出这方院落的资格与实力,却依旧圄于此处。
风老劝过,童童劝过,甚至阮千雪也劝过。
仅有的关心她的人都希望她走出来,可阮千柔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为自己可笑的赎罪念想和心底深切的渴盼。
如今她给阮宏逸的帮助早已远远超出幼时的无心之失,但她期待将她扔到这里的人亲自接她回去,却注定等不到。
——嘴里说着舍不得她离开的人,甚至不愿与她生活在同一面墙内。
迫于阮宏言压力只能放任她被欺负的话,骗骗小孩子也罢,她已经长大了。
如今,阮千柔想,她或许可以走出来了,为了履行一个简单的约定。
她仰头,越过院墙,看向湛蓝的晴空。
阳光落在她的眉眼,照进心房。目之所及,前所未有的敞亮。
阮千柔嘴角挂着笑,后退,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