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祐?这个年号好像是后汉的年号。可是这些人的服饰根本不像是汉代的。想不明白,沈游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信票。
这张信票上写的是“大同府为护送靖王家眷,事计开,兵丁五十三名,张僧,卫喜……宋留火速赴金陵。毋违,乾祐十年四月初二日。右差牌头,准此,乾祐十年四月初一日(刊)。限乾祐十年六月初二日缴。违限一日,笞一十。”
原来是某个王爷的家眷,怪不得马车制式如此昂贵,就连死在地上的妇人都满头珠翠的。
只是如今,这些兵丁们丢了性命,连违期被鞭笞十下的机会都没了。
沈游低落了一会儿,又仔细翻了翻土匪们的衣服。什么都没翻出来。信票、路引,什么都没有。
那么,看起来护送靖王女眷的这一路应当是正规军了,只是不知道敌对的这一方又是什么路数。
沈游早已确认过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那么想来想去不是穿越就是无限流游戏。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应该有一定的提示才对。
可偏偏这句身体的记忆一片空白,她不知来处,更不知归路。
沈游苦笑,人家诗仙“拔剑四顾心茫然”,我倒好,不拔箭也四顾心茫然。
翻了四五具明显是领头人的尸体,沈游早就气喘吁吁、不堪负累。又歇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并无人踪,她才开始寻找这具身体给她留下的线索。
原身穿的是寻常的麻衣,出现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家眷队伍里,看上去简直格格不入。莫非是这家的丫鬟侍女之类的。
可这小姑娘格外白嫩,十根手指宛如春葱,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娇养长大的人。最重要的是,原身虽然穿着麻衣,但是贴身的衣物里缝了好几张银票子。总额加起来都有八十多两。这已经不是一笔小钱了。荷包里还有一些碎银子。不过沈游实在不知道这些碎银子值多少钱。
但是沈游至少可以判断,她应当并不是什么丫鬟,极有可能是混在这个队伍里,试图前往金陵或者别的地方。可按理护送藩王家眷的队伍应该搜查严密才对,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混进去。
偏偏她身上没有任何的户籍路引之类的文件。
沈游根据这具身体的发育状况判断了一下,小姑娘也不过十二三岁左右,按理。这个年纪也不会独自出行,甚至还跟着去金陵的队伍。
从大同到金陵,至少也有个一千多公里。让一个小孩子去这么远的地方也未免过于放心了些。
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跟着家里的大人出来的。
沈游心念一动,即刻去翻了那具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尸。
果然,她找到了两份路引。
一份写着“大同三分县杏花巷沈周氏,年三十二岁,身长五尺,瓜子面,面白无麻疤。携女小沈氏,今为探亲由大同前往金陵武定桥周府。经关津即便放行,毋得在途迁延。”底下还印了落款、日期。
另一份也差不多,只是多写了一句“左手手背近虎口处有小痣”。看到这句描述,沈游就知道应该是这具身体的路引了。
那么,自己应当是这个周氏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沈游看着躺在地上的这位母亲,伸手阖上了她的眼睛。
小姑娘能逃过一劫,多半是她母亲趴在她身上护着,甚至有可能为她挡了所有的箭矢。
沈游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伸手翻了翻对方的衣服,发现对方一样穿着麻衣,并且和她身上的腰带一样,尽是白色的。
丧服!
家中有人去世了。
不不,极有可能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去世了。如果家中尚有男丁顶门立户,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可能千里迢迢的离开故土前往金陵。即使去了,也应当有父亲同行。可这一队人马,并没有穿麻衣的男人。
既然如此,是父亲去世的可能性就极高了。
至此,沈游好歹算是找到了原身的来历,既然有可能父母双亡,那么她是否可以前往某地暂且定居下来,先治箭伤,再做打算。
不,不行。她没有户籍,身上唯一有的就是路引,这路引还沾了血。只怕到了地方就被人举报了都说不定。
为今之计,只能前往金陵,先消掉路引,否则半边路引在自己手里,半边路引在官府。若是不消掉,万一被官府找上门,怕没什么好事。
到了金陵之后,若是可行便请周府中人做担保,为自己再度订立户籍,到时或可在金陵定居,或可……找回去的路。
看这太阳,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心思一定,沈游才发觉自己胃里一阵阵的痉挛,喉咙口又泛着一股恶心。
她上辈子干战地记者的时候没少见死人,可也没总是翻死人尸体。可现在她还得忍着痛和恶心把原身的娘给葬了。
沈游下意识的就想火葬。愣了愣才想起来古代管火葬叫挫骨扬灰来着。可她这副受伤的身体哪儿来的力气挖坑啊!
沈游歇了一会儿,决定把原身母亲的尸体藏匿好,先去治箭伤,否则还没等她花力气安葬原身母亲,她自己就先暴毙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沈游侧耳听了一会儿,是嘚嘚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