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士行骑马,杨靖乘车,二人离了刑部,进得城来,绕了一大圈,从西华门入宫,才来到文华殿上,杨靖见过礼后,问朱允炆道“不知太孙急招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朱允炆命左右退下,对杨靖道“听说刑部近日忙于蓝党一案,杨尚书辛苦了。”
杨靖看了看侍立在殿外的张士行一眼道“刑部不算辛苦,倒是锦衣卫辛苦异常,抓了两万余人,又是审问,又是录口供,忙得不亦乐乎。”
朱允炆道“那刑部复核定罪,也必是忙碌。”
杨靖苦笑了一下道“回太孙,似这般谋逆大案,都是奉了钦命,锦衣卫录好口供后,再加按语,该定何罪,写得清清楚楚,刑部何能置喙,均照按语定罪,不敢有分毫改动。手脚是累些,脑子却很清闲。”
朱允炆道“果真如此,内中必有冤情。毁人破家,杨尚书于心何忍呢?”
杨靖叹了口气道“我朝开国至今,刑部尚有何人能少易诏狱之按语哉?”
朱允炆鼓励道“殆由杨公始。”
杨靖笑道“我杨靖有何德何能,得太孙如此夸赞。太孙有话不妨直言,不知哪一位功臣勋贵,劳动了太孙大驾?”
朱允炆脸上一红道“我听说会宁侯张温卷入了蓝党一案?”
杨靖道“今早刚收到案卷,张温因家中所用金银器皿中有龙凤图案,算是逾制,而他又与蓝玉过从甚密,故被打入蓝党,锦衣卫按语拟判本人斩首,并未追究其家属责任,还算好的。”
朱允炆道“可有缓颊之处?”
杨靖道“逾制一事,可大可小。若因此将他算作蓝党,确实有些勉强,不知锦衣卫那边是怎么考虑的?”
朱允炆道“杨公能否改判,留他性命?”
杨靖踌躇半晌道“只怕蒋指挥那里不答应。”
朱允炆道“你且放心,蒋指挥那里我自会去说。”
杨靖道“那就好办了,但张温恐怕也不能轻判,按律当除爵,流放三千里。”
朱允炆道“只要他留得性命,日后再想法子起复,也是不难。”
杨靖会心一笑道“那是自然。”心道“太孙对这个会宁侯张温可真是上心,待太孙日后登基,他必得大用。我何不在此时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杨靖便躬身施礼道“太孙若无他事,那微臣就此告辞了,赶紧去处理公务。”
朱允炆一挥手道“去吧,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速去办理,静候佳音。”
杨靖道“微臣明白。”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正堂之上,蒋欢正埋头批阅案卷,案头卷宗堆积如山。他飞快地扫一眼口供,略加思索,然后下笔如飞,批下按语。
这时总旗牛二蹑手蹑脚走上堂来,看左右无人,关上大门,走近蒋欢身边,躬身施礼道“锦衣卫三所总旗牛二拜见蒋指挥。”
蒋欢眼皮都没抬,问道“你有何事?”
牛二凑过去,低声道“卑职探得了一件极为机密之事,特来禀告指挥。”
蒋欢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将牛二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什么机密之事?”
牛二道“那个会宁侯张温被刑部改判为流放了。”
蒋欢大吃一惊道“当真,张温的按语不是判了斩首吗?刑部好大的胆子。”
牛二道“指挥有所不知,是我们三所千户张士行受会宁侯府上请托,找到了杨靖,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杨靖便改了判词,重罪改轻,由斩首改流放。此事千真万确,案卷已然呈到御前,若是皇上批了,那就算是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蒋欢盯着他道“你一介总旗,为何要诬告上宪,究竟意欲何为?”
牛二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指挥明鉴,牛二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指挥将我千刀万剐。那张士行平日里仗着有太孙撑腰,不把指挥放在眼里,我牛二早就看他不惯,今日探得密情,特来向指挥禀告,以表忠心,望指挥明察。”
蒋欢点点头道“你所说的,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若属实情,我日后定会提拔与你。若有半句虚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牛二拍着胸脯道“这是我刑部的兄弟给的消息,绝无差池。指挥尽管去查。只是要指挥为牛二遮掩一下,若给那张士行知晓,我恐怕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