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行入宫后,见过建文帝朱允炆,将此行的一五一十细细回禀,建文帝听了大怒道“燕王何敢?”
他命人急召翰林学士方孝孺、太常寺卿黄子澄、兵部尚书齐泰三人进宫面圣,商议对策。
三人听完张士行的描述,都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兵部尚书齐泰首先按捺不住,第一个发言道“燕王此举实属大逆不道,竟敢带兵入朝,戏弄亲卫,当严惩之。恭请皇上下旨,先将燕王二子斩首示众,再发兵北平府,将燕王逮捕入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则其余藩王必拱手听命,国家可安。”
方孝儒摇摇头道“皇上甫一登基,便杀皇叔,会令天下人寒心,与陛下仁孝之名有所折损。臣以为翰林待诏解缙所言甚为妥当。”
建文帝哦了一声道“解缙,解学士,高皇帝曾他对他推心置腹道‘你我二人,名为君臣,恩同父子,卿可知无不言。’解缙遂上《太平十策》万言书,指斥朝政,高皇帝觉得他有些书生意气,还须修身养性,责令其父将他带回家读书十年,琢磨成器,如今十年之约已经到了吗?”
方孝儒有些神色尴尬道“那还未到。臣以为他的计策尚有可取之处,陛下不妨听听。”
建文帝点点头道“老师请讲。”
方孝儒道“解缙认为削藩势在必行,然无须大动干戈。燕王不是要入京祭陵吗,那便允其所请。待其入京之后,陛下寻个理由,将其徙封至内地,如南昌府,此为调虎离山之计。燕王如徙封南昌,离开其根本之地,则如虎落平阳,龙困浅滩,无能为也。陛下也不会伤了亲戚之谊。”
建文帝闻听,不住的点头道“解缙不愧为天下第一才子,确实是奇思妙想。”
解缙在上万言书时,也曾批评兵部玩忽职守,齐泰当时正在兵部任职,二人因此结下怨恨,故此齐泰害怕解缙大用,便连连摇头道“此大谬也。其一,高皇帝遗诏写得明明白白,诸王哭临国中,毋至京师。这份遗诏还是方先生起草的吧。而且陛下刚刚派遣锦衣卫至半路拦截,如今又允许其入京,这不是成了朝令夕改,出尔反尔的小人了吗,陛下断不能为此不智之举。”
“其二,允许燕王入京,那其余藩王也要入京,当如何处置?诸王一齐入京,每人带三千护卫,十数位藩王,便是数万大军,聚集京城,万一有变,如何处置?”
“其三,燕王徙封南昌,如若北方有事,谁来统领。若诸将抵挡不住,再请燕王复出主持大局,那时便是徒增其威望,更加不可抑制。”
“故此臣以为当快刀斩乱麻,该杀便杀,该放便放,否则便一动不如一静。解缙书生之见,不可采用。当初太祖高皇帝知道他大器晚成,令其回乡读书,磨砺心性。如今十年之期未到,况其母丧未葬,其父年已九十,他应侍奉身边,不当舍之以行。如今他复归翰林院,出此奇计,实在是汲汲于功名。陛下当慎之。”
建文帝一向秉承以仁孝治天下之旨,听齐泰如此说,对解缙好感大减,于是说“齐卿言之有理,此计虽好,当用慎之。”
黄子澄道“齐尚书所虑极是。当初高皇帝设置诸王守边,正是为了屏藩皇室。燕王有大功于国家,如今没有大错,骤然惩处,一来令诸王寒心,有损圣德,二来北境顿失藩篱,国家不安。臣以为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尚多不法,削之有名。今欲问罪,宜先从周王始。周王,燕王之同母弟,削周是剪燕之手足也。此为敲山震虎之计,若燕王就此收敛,永为屏藩,则国家之福也。若其不忿,必有异动,则师出有名,削之未晚也。”
建文帝闻言大悦,赞道“此计甚为妥当,黄卿真乃老成谋国也。你看派遣何人前往周国削藩?”
黄子澄看了张士行一眼道“臣以为锦衣卫张佥事便可。”
张士行闻言,连连摆手道“如此大事,我一介小小的四品佥事如何能办,还是另请大臣主持,臣从旁协助。”
黄子澄思索半晌道“臣推举一人可担此任。”
建文帝问“卿举何人?”
黄子澄道“曹国公李景隆。”
建文帝惊喜道“是表兄,朕怎么没想到呢,果然是一个恰当人选。”遂命小太监急召李景隆入宫。
李景隆,小字九江,是太祖朱元璋的外甥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文忠骁勇善战,为诸将之首。朱元璋对他十分宠信,常派他为监军,随诸将出征。洪武十七年(公元1384年),李文忠病逝,李景隆袭爵。李景隆自幼喜读兵书,其人玉面长身,眉目疏秀,顾盼伟然。每当朝会,进退举止都显得雍容大度,惹得太祖数次瞩目,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