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傍晚,许氏在莫杵榆陪同下去孙大户家辞了工。
孙家并不在意,人家大业大,光护院都有几十号人,收留许氏更多的是见她可怜。
连主家面都见不着,就一小管事,还不是大管家,给许氏结了工钱就打发他们走了。
这让庄里的丫鬟们不爽了。
因为她们很多工作都是丢给许氏的。
奈何许氏就是短工,想走就走,谁都拦不住,只能靠门边说两句风凉话,祝莫杵榆汤饼生意早日到头。
回来路上,莫杵榆顺道收鱼,买面买油,还有姜葱大蒜,酱料嘛,这村里没有,不知县里有没有,再没有只能自己做了。
制作酱料需要时间,特别是酱油,如果有现成的最好,没有就得早做准备。
许氏看到这么多支出难免心疼。
翌日。
时至巳时,上午九点。
一家人将准备好的食材搬上独轮车,由许氏把控,都不需要榆哥和莠儿推扶,是稳稳当当往村外而去。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啊!
家伙事摆上,平底锅就放在哥俩昨夜造的新灶上。
今天来得晚,布置好没多久便有路人经过村口。
莫杵榆明显看到许氏一下紧张了起来。
莠儿不愧是拥有大心脏的女孩,经历昨天的紧张后,她丝毫不慌乱,也不吆喝,专心向榆哥请教煮面功夫。
三娃在旁照顾幺妹。
“三碗鱼汤面。”出声的正是昨天第一位顾客,孙家教头。
“三碗,你一人?”许氏有些惊讶。
“对,咦,莫家嫂嫂也来帮忙啦,呵呵,你早该把这汤饼摊子开起来了,少受多少鸟气。”
许氏笑笑不言。
一方面怕孩子听了去,另一方面她心底还打鼓。
若是生意不好,孙家的工作也没了,不知道今晚去求情人家还肯不肯留她干活。
出乎许氏预料,第一波只有一个客人,但到了第二波,也是时近中午,居然有六个客人!
到了第三波,不是从县里来的,而是从渡口来的,这次留下的人更多,八个,听他们口气,居然有两位昨天吃过鱼汤面了,不住赞美她家榆哥手艺好,害得许氏欢喜之余,也忙得有点不知东南西北。
这才哪到哪啊?
总共也就两张桌,八板凳,能多忙?
实乃许氏心里作祟,她就觉得亏欠了顾客似的,要是她懂得“招待不周”这词,只怕一天到晚说不停。
“哎呀,今儿咋这么多人。”又有一队到来,为首的一个汉子用草帽当扇子,还在两丈外就叫嚷道:“小郎给哥几个煮十碗汤饼。”
“嗯,稍等。”莫杵榆点点头,看了一眼大汉一行人靠到路旁的独轮车,上面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看不出何物,莫杵榆却能分辨出来问:“壮士运送的可是大豆?”
“咦,小郎君眼挺尖啊,正是大豆。”
得到确认,莫杵榆便道:“一斤多少?”
“一斤,呵,俺只是负责运往巨野,不散卖,小郎君若要一石倒是可以,算你四百五十文。”
莫杵榆摇头:“要不了那么多,我顶多要十斤。”
三娃计量过,烨国一石约等于后世五十公斤,换算烨国的斤数是九十二斤,分算下来,一斤不超过五文。
有点小贵。
大豆在山东自古是大面积种植,按理说应该便宜些,但又很明显,巨野县缺大豆,古代的运输不便利,导致跨区域的商品价格高昂很正常。
他也不是没地理优势,这里水产便宜,不然鱼汤面也不可能才三文,在县里至少五文,而以他手艺,卖八文都不过分。
昨天他可听客人闲聊说,县里清汤寡水的素面都卖两文了。
“小郎君要这大豆作甚?”
“做豆腐。”
“哦,可是配鱼汤用的?”
“嗯。”莫杵榆点头,顺手用竹刀翻起煎饼,对折好。
“你这是干嘛?”
大汉显然才注意到莫杵榆,上前一看,不由惊讶:“你这饼几文一块?”
“素的一文,加虾米的两文,虾米再加蟹肉的三文一份。”说着,莫杵榆用竹刀将煎饼再一翻,撒上煎好的虾米,搭上两根葱一卷,很是简单的做好了。
放入盘中递给莠儿,让她给客人送去。
嗅着煎饼扑鼻的虾香和葱香面香越飘越远,直至到了客人桌上,那人不顾烫手,抓起来就一大口。
大汉咽口唾沫道:“也给俺煎十份,另外大豆卖给你,四文一斤,你要十斤吧,等会俺叫人给你称好。”
“有劳,另外石膏等会来回时,能否给我捎点?”
“石膏是啥?”汉子疑惑。
“嗯……”莫杵榆想了想,道:“白虎石,药店应该有,哦,还要一罐麦糖。”
“没问题。”汉子一口应下。
很多规矩不论在哪个世道都不用死守,只负责运输的大汉本是不能零售雇主的商品,但他能用自己的名义购买,平价转给莫杵榆,雇主也不会说什么。
忙碌一天,又到了一家人兴奋环节,关门数钱。
“算上榆哥买大豆的四十文,今天收入是一百九十八,差两文就突破两百了。”三娃可惜道。
许氏和莠儿可没有这种破记录的欢喜,只有赚钱了的欢愉。
“这是莠儿的,这是娘的,莠儿少些是有部分哥给你存着。”莫杵榆把九文钱给了莠儿,给了许氏三十文。
莠儿欢喜称谢。
许氏却皱眉道:“娘用不着,娘听说过做买卖要钱周转,榆哥都拿去。”
见娘推回铜钱,莠儿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九文钱交出来,还准备把私藏的另外九文翻出来。
莫杵榆摇头道:“这份娘就当给我们攒着,等多了,买点布皮等过冬用,而莠儿的收好,这你零花钱,以后梳妆打扮花销可不小。”
“俺才不会梳妆打扮哩。”莠儿脸上又起了红晕,看来鱼汤没白喝,这次不是熏的了。
“不梳妆打扮怎么嫁人,虽然我巴不得你找上门女婿别嫁出去,免得受人欺负,但也不能太邋遢不是。”
“哎呀!榆哥!”莠儿羞得双脚直抖。
羞涩半响,莠儿突然正色问:“榆哥,俺想学摊饼。”
莫杵榆应道:“正巧鱼汤都卖光了,今晚就摊饼吃,你做的。”
“啊!”
……
咬着莠儿做的黑糊煎饼,莫杵榆在村里逛起来。
他不是闲逛,而是采购!
“呀,榆哥来啦,快快进来,你看这鱼多鲜,一起要了吧。”
“大郎,俺这有盆虾要不?”
“大郎来俺家看看,有螃蟹。”
村民的水产价格低的原因也是运输问题,没有冷冻技术,这些东西走不远,除非腌制。
可这年头,盐比鱼精贵。
考虑再三,莫杵榆朗声道:“大家听我说,为公平起见,我会定出一个数额报给大家,至于谁家多,谁家少,完全不用担心,因为由你们分配,比方说二十斤鱼,有十户打算出售,每户供货两斤,这就是公平,多余的我不收,诸位可以养着明天再卖给我,或卖给别人。”
“除了大郎,谁肯收啊,俺觉得这个提议就不错。”
“对啊,乡里乡亲的谁也别争,榆哥建议很公平,俺赞成。”
莫杵榆点头:“那好,刚才我看了,根据情况我今天收十八斤鱼,每斤只能给到两文,五斤虾,一斤三文,河蟹看个头,小的不要,大概这么大的,一个一文。”
莫杵榆给的价不高,但大家都乐意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