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沉声道:“是他们无理取闹地来与我过不去,人生有几个三年?这一次,能用文运的借口,让我停两三年,那以后一样能换个借口,再来拦一回。”
“这般做法,着实莫名其妙,荒谬得很。”
“所以我没有办法,唯有奋力抗争,搏一搏,只要考到了功名,就有了些立身之所。”
杜元亭沉吟道:“但是,胡大人与陈一公颇有私交。”
胡大人,就是江州府的知府胡炜。
而府试,顾名思义,由本地知府主持。
作为第一阶段的童子试,在程序和规矩上并不算严格,不管是考试命题,还是阅卷环节,都相当宽松。作为主考官,有着极大的权柄,甚至可以在考完当场,就圈定相关名次。
陈铮听出了夫子的言外之意。
如果陈一公跟胡大人通过气,那么陈铮去考,不管考得如何,文章写得如何,最后都会被刷下来,根本考不中。
“夫子,你认为胡大人会这么做?”
杜元亭苦笑一声:“我的认为并不重要……这种事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为官多年,经历诸多,见到的腌臜与黑暗不知几许。
相比之下,圈定秀才的名单,只算小儿科。
文章取士,但文章本身,就代表着人情练达,从没有标准的说法,即使闹将起来,也很难抓到把柄。
古往今来,关于舞弊的案子,基本是泄题和夹带那些,极少听说会因为没有录中某人而引起的。
因此,如果陈铮没有考中,也没地方说理去。
若开此先河,那每一届考试落榜的考生都可以闹了。
陈铮心底有烦躁之意涌起,只感到四周的一切,犹如一张大网,从始到终,都是将他困在其中,差别在于是否收缩起来了:“老师,那你的意思?”
杜元亭看着他:“我也曾年少过,血气方刚,无所畏惧,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心宽无私,就能闯荡天下,改变世道。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其没有明说陈铮该怎么做,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若是去考,注定考不中,何必为此而与陈氏大房对着干,得罪了对方?倒不如顺水推舟,得个人情,在宗族内要好办得多。
在乾朝,个人与宗族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密,根本无法切割开来。
说起来,从小到大,陈铮本身算是在族中有一定获益的,比如读书,比如练武,比如借钱等。
如果没有宗族,他不会获得相关便利。
当然,作为个体成员,族中子弟也会为宗族提供贡献。
贡献越大,地位越高。
陈铮忽地笑了:“老师,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改变天下,我现在只想改变自己,以及提升自己。另外,我认为,陈氏大房和陈氏宗族并不是一回事,他们因为一己之欲而打压同族,我觉得是不对的。”
杜元亭双眸闪过精光:“既然你决心已定,老师自会支持你,我这就把愿意保结的人员名单写给你,你分别去找他们即可。”
“多谢老师。”
陈铮拿着名单,告辞离开。
其背影挺拔而坚决,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杜元亭满心欣慰,这才是他希望教出来的学生:有气魄,有胆勇,遭遇不公,敢于抗争,而非畏手畏脚,苟缩起来得过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