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平之为何总是如影随形的盯着自己?
黎平之的种种干扰,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陈宥的两个问题,都指向了黎平之。婠思索了一番,第一个问题,她也许能解释得通,但第二个问题,她也没有肯定的答案。
婠入院一年有余,除了初到报名之时与黎平之起过一次直接的冲突外,以后的日子她始终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倒也有效的避免了摩擦。也许是男女有别,见识不同,两人话不投机,相谈寥寥;婠又是个遵章守规之人,纵然黎平之有心使绊,亦难寻机会。
黎平之若一味的紧盯女流晚辈,恐遭人闲碎,碍于此因,婠倒是过上清净的日子。两人在院内泾渭分明,各行其责。平日里,婠时常想起钟飞苑的教诲,恪尽职守,收敛锋芒,久而久之,黎平之感觉不到婠的锐气,认为她毫无威胁,也就淡化了对她的敌意。
虽然如此,龚景的遭遇却时刻提醒着婠,黎平之的收敛并非其本性,倘若有朝一日自己崭露头角,触及其利,必遭阴冷暗箭!现如今,陈宥新入,锐气正盛,意气风发,正是黎平之忌惮和打压的重点目标,自己又适逢太子青睐,对陈宥的依托更加重了黎平之对他的嫌恶之心!因此黎平之对陈宥如影随形的盯梢和阻挠,既是其本性的展露,也是对婠的制约。
“中书院深得信王信任,黎平之亦领恩出任执事,应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何他仍咄咄逼人,与人为憎?我不理解。”陈宥听了婠的解释,甚是不解。
黎平之如婠和陈宥这个年纪时,尚处乱世,家住凛州与陵州交界处的山村,其全家为躲避战乱,四处逃难。时近寒冬,物资匮乏,黎平之父母困顿不支,留下黎平之和其胞弟撒手人寰。黎氏兄弟走投无路,无意间碰到了某支军队的补给线,听天由命的兄弟俩扒在粮草车上,被一路带到信王的帐下。
仁德的信王援助了身无长物的兄弟俩,尚知感恩的黎平之将山村周边的地图绘与信王,信王凭借地图,剿灭了山村周边的胡虏,极大的打击了胡虏的有生力量,拉开了平定凛州的序幕。
凛州境内平定之后,信王念黎氏兄弟有功,又无家可归,遂将他们送到了京城陵安。因战乱失去双亲的黎平之,心境已然大变,他既反感异族胡虏曾经对他的欺压,亦埋怨信王为平定天下带来的战乱,以至于他无家可归,父母双亡。他嫉妒京城里的年轻人,嫉妒他们在自己流离失所的年纪,能安然的参文习武,尽享繁华!这扭曲的心境折磨着他,困扰着他,由妒生恶,由恶生恨。
派入中书院后,安稳平静的环境更是催生了黎平之的功利之心,由于有两阁的限制,功劳微薄的他仕途受阻,看着身边的同僚仕途顺畅,官运亨通,心里严重失衡,多次在公开场合甚至利用上奏之便质疑信王偏私,待其不公,所受待遇匹配不上自己的贡献。
信王宽厚,并未计较,甚至施恩授执事一职,龚景在支持者占优的情况下硬是被一封匿名信函告发以至接受廉明台的调查,执事名额最终花落黎平之。信函虽然匿名,但从笔迹、信中所告内容和受益人来看,投信人必是黎平之无疑。尽管他从未正面回应,但正是这种回避和顾左右而言他,暴露了他匿名者的身份。
一时间,中书院内众学士虽然表面上称黎平之为执事,但其阴损小人之名快速传开,众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倒是毫无愧意,认为执事一职属于他是理所应当,变得愈发孤傲自负,目中无人。
扭曲的心境,功利的心态,孤僻的性格使他的眼光和格局越来越窄,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会不遗余力,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哪怕破坏周遭关系和侵犯他人。
未见他人疾苦,只叹自身不幸;未付他人真心,只道世皆魍魉。
而且随着朝制法度逐渐完备,黎平之的见识已不足以支撑其提改有建设性的谏言,只能往复沉溺于鸡毛蒜皮的陈规陋习上,中书院两任长史念其资深年长,便照顾性的减少其手头上的公文事务。如此一来,手头上公务寥寥的执事,变得游手好闲起来,常常自称代长史行监督之责,四处搬弄是非,无端挑刺。
众学士畏惧其品行低劣,行事阴损,不敢与之深交,但其执事之职在身,免不了与他接触,对于不合他胃口的人或公务,他总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或理由进行驳斥。长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亦不愿招惹麻烦,这种变相的纵容让黎平之更加肆无忌惮,同时产生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我为盛世尽心尽力,盛世却有负于我!若非如此,为何尔等面对我时,均退避三舍,缄口不言?分明就是理亏!
以上种种,让黎平之在偏执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看不惯他人锋芒太盛,听不进他人直讳之言,容不下他人除旧布新,一切都必须按照他的喜好进行,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中书院的实权官员。
“所以,你的锐气锋芒,机敏睿智,不正是他所忌惮的吗?”婠反问陈宥。陈宥沉默了,他已经找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至于黎平之的种种干扰,目前来说,婠和陈宥都找不到他另有所图的关联和证据,姑且一致认为只是巧合,一种仅为满足其扭曲内心欲望的巧合:通过拉踩贬低,构陷诽谤他人来增强自己的存在感。
同一时候,杊州巡林堂内墨竹林。
“派去追踪的斥候还没消息么?”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一边大口大口地吸着墨竹缥缈烟,一边责问伫立一旁的堂主孟青池和他的夫人杜苑。